那劉侍郎只是一笑“下官哪裏敢不過便是從實道來這事兒若要交代清楚,卻還得這般開口才是且下官這還沒有說到重點呢,這”
那邱尚書只急急道“你卻住口難道你還要藉此機會無故攀咬不成”
“尚書大人還請稍安勿躁。”程錚卻是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劉侍郎,你說這太監上官員門口討要銀子卻是常有的事兒,只孤也有一點不明,那便是這討要銀子總得有個理由罷孤卻不信劉侍郎家中當真如此豪富,這上萬的銀子也能隨意的撒出去,若果真如此,孤少不得查你一查了。”
其實此時程錚又如何不是在查劉侍郎所以在場的人都知道,程錚口中的查更多的是進一步的威脅。
於是那劉侍郎也不免苦了一張臉“殿下這是哪裏的話兒這兩萬銀子可是抵得上下官半輩子的嚼用,又如何不心疼自打那夏公公走後,下官至今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呢。”
只說得程錚似笑非笑“想必這夏秉忠死後你更是輾轉難眠吧”
劉侍郎看上去彷彿愣了一愣,只不等程錚從他的面上看出什麼,他便就大方道“正是這般,這夏公公的死不止使得下官難以入眠,更是生出了幾分後悔之心,只唯恐這兩萬餘的銀子打了水漂。”
就說得那邱尚書驚恐的看着他,只唯恐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待要張口,卻是被程錚的視線活生生的嚇了回去。
程錚此時的眼神已經有些銳利了,但這並非是因爲他感覺到自己接近了真相恰恰相反,他有一種直覺,那便是這劉侍郎的話兒好似有預謀一般,看似句句屬實,卻又句句皆是陷阱,自己不知何時便就會被他帶到溝裏去。
可是卻又不甘心。
程錚已經走到了這裏,哪裏便就願意因爲直覺而放棄且他面前的是邱尚書和劉侍郎,這兩人便是自己不能一隻手指捏死,但是捏着他們的脖子讓他們也不好過他自付還是能做到的。
如此一番思付,他便就有恃無恐道“唯恐這銀子打水漂如何便就叫打水漂了你且說來聽聽”
那劉侍郎一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此時卻是故作的踟躕了起來,就在程錚目光咄咄的視線中猶豫又猶豫,這才道“下官下官在這右侍郎的位子上已是做了許久了。”
這事兒在場的衆人都知道,這位劉侍郎做了八年的戶部右侍郎,堪稱一句堅挺的評價。
只不知他說這話兒卻是爲了什麼
正在衆人這般想的時候,那劉侍郎的臉已是白了,不但白,甚至於還白出了幾分絕望來“下官不是沒有上進之心的,只這上進又如何那麼容易便就能上進了”
於是衆人又理解了,這戶部尚書今年才五十餘歲,想來也是能夠再堅挺個幾年十幾年的,而放眼六部,還真沒哪個尚書是準備告老的
哦,禮部尚書前些日子倒是修書去了,只這禮部內部也競爭的緊,又有那徐浩的女婿到底是當朝太子,因此徐浩究竟會不會真的便就此下野卻還要另說呢。
而見衆人面上已是各色的表情轉過一輪,那劉侍郎便就咬咬牙道“因此因此下官便難免動了那歪門邪道的心思,只覺得若是有人能在貴人的耳邊爲下官提上一句,便能夠頂下官十年的功夫呢”
程錚“”
只需聽到這句,這程錚便就知道這劉侍郎的話兒已是不必再聽。
假話,盡是假話,字字句句盡是在將他當做傻子糊弄呢
一想到這,程錚的額上便就難免爆出了幾根青筋,只是在環視到那滿屋子的刑部官員衙役之時不得不又深吸一口氣,就將那萬般的怒氣再憋回去。
也就憋得怒髮衝冠。
不止程錚這裏是難以置信,便是那邱尚書也是愕然的眨了眨眼。
只這一眼之後便就是狂喜。
就連聲追問道“你可是認罪了,這銀子是你拿來討好夏秉忠的”
那劉侍郎彷彿噎了一噎,只這短暫的停頓之後他便就又擡起了臉,那雙眸子直直的看向邱尚書,瞧着已經帶着一些視死如歸的決然了“是,下官知道這”
邱尚書看得且有些不明所以,只想到程錚到底是太子,便也只有將那些不明之處稍稍摁捺下,等着看程錚要怎麼說。
程錚便就又看向那劉侍郎,也不說話,就用目光將那劉侍郎釘在原地釘了許久,這才慢條斯理道“劉侍郎的意思是你秉承着拿人手短,喫人嘴軟的老話兒,只給了夏秉忠兩萬的銀子,就盼他能夠給你捎一句好話兒”
那劉侍郎便就咬咬下脣,只堅定道“正是這般。”
就說得邱尚書連驚堂木也拿了起來,當即要啪出一句結案。
卻是又被程錚一眼給瞪住了。
而程錚在看木了邱尚書之後,也不再遲疑,只對着劉侍郎吼問道“你在給銀子的時候可曾想過這夏秉忠是六宮都太監”
就說得劉侍郎一愣“這”
可不等他這出個所以然來,程錚便又是追問道“你說你要這夏秉忠在貴人面前給你美言幾句只不知這貴人是誰須知那夏秉忠可是皇后的主管太監”
便就將那劉侍郎吼愣了。
看到人不說話了,程錚暗自鬆了一口氣,卻是又回了頭,只對上邱尚書不解的目光“邱尚書也是這朝中的老人了,可曾記得太祖遺訓”
邱尚書“”
不是他不敬,只太祖生前的話還是挺多的,程錚這指的是哪一句
而程錚卻是在他帶着些木訥帶着些恍惚的眼神中笑了,就輕聲道“後宮”
只兩個字,便就震得邱尚書神色大變後宮
後宮不得干政啊
這夏秉忠可是皇后身邊的太監,他要美言,又能對誰美言去
邱尚書要做的是將皇后從眼前這溏子爛泥潭裏拉起來,而不是另外尋個懸崖把人推下去
這般想着,那邱尚書瞬間便就回神了,這一回神登時冷汗淋漓,只將身上的內衫給透盡了,腳也哆嗦了幾下,一時間竟是無比感謝程錚在關鍵時候吼住了他不然等到驚堂木拍下去,他便就再也洗不清了
越想越是後怕,也越想越是氣惱,只恨不得將那設局的人撕了嚼了
就瞪着兩隻眼睛去看那劉侍郎“放肆在這公堂之上,你竟也想用那不盡不實的話語來矇蔽本官你竟是”
“咳。”就在這時,那程錚卻是再一次的將邱尚書的話給打斷了“尚書大人莫急,這問話嘛,可不得慢慢的來豈有威脅恐嚇朝廷命官之理”
邱尚書“”
他頓時恨不得將程錚這個豬隊友一腳踹出去
可是已經晚了,就在這短短的幾句話之後,他已經看到那劉侍郎原本坎坷不安的目光重新又變得堅定起來,雙手握成了拳頭,人站得筆挺而執拗。
邱尚書也很是審過一些案子了,自然也就明白這意味着程錚方纔話語帶來的打擊已經是無效了。
這使得邱尚書幾乎就想要的抱着程錚捶胸頓足好好的哭上一哭若是能打上一打,便就更好了。
可也只是想想罷了。
便在他無可奈何之際,他驚訝的聽到程錚竟是又說話了“劉侍郎也是多年的老人了,這規矩想來不會不懂,且便是您心存邪念,在這官場上瞧了這許久,想來也必定知道皇后不是一個不知分寸的人孤說的可是”。
便就看到那劉侍郎的嘴張了一張,彷彿要說話,但最終卻是又無可奈何的閉上了。
而程錚卻是又在那扶手上敲了一敲,只道“且話又說回來了,這夏秉忠到劉大人家中的事兒,既是滿京城都知道的,想必劉大人家裏總會有那麼一兩個知道內情的吧”
登時說得劉侍郎面色一變,已是顯出幾許絕望來。
程錚卻是不管他,只偏了偏頭,就好似思考的模樣“雖是隻知道個一兩分,但這人知道一兩分,那人知道一兩分,如此湊個人,保不齊便就能夠湊齊個八九分了且這法子還有一個好處呢,那便是劉大人是朝廷命官,劉大人家的下人總不會是罷那便再是那些人身上用些手段也是可以的。”
說着就回了頭去看邱尚書“不知大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