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愣卻並不全是因爲喫驚罷了。
或者應該說程錚的愣裏有五成是喫驚于徐浩的大張旗鼓，又有五成是因爲徐浩果然便就這般大張旗鼓了。
只不知會是個如何大張旗鼓的章程
程錚想到這裏,不由失笑,就半是好笑半是無奈道“內子說徐大人可能會鬧大，徐大人果真便鬧大了,可見知父莫若女這話是不錯的。只不知徐大人要如何鬧大”
徐浩便就扯扯鬍子，只詫異道“小女果真是這般說的卻讓殿下見笑了。”
程錚便就謙讓了幾句，只讓徐浩交出那大鬧的法子。
徐浩被程錚一磨，就搖頭晃腦道”這女官的記載始於周禮，周禮天官曾言九嬪、世婦、女御、女祝四人、奚八人、女史八人、奚十有六人。典婦功，中士二人、下士四人、府二人、史四人、工四人、賈四人、徒二十人”
程錚頓時就瞪大眼，只聽得百無聊賴，卻又不好就這麼突兀的打斷，便只能垂下眼眸,光明正大的在徐浩眼前走起神來。
其實徐浩的話整理整理便可以簡略的解釋爲這女官制度從周朝便開始了。她們既是皇帝的女人，又是這內廷之中的官員,掌婦學之法，祭禮、賓客、喪紀之事，此外又有各種後宮祭祀、禱祠以及輔助皇后內治,至於那些零散的皇室內務機構中,女官和宦官更是各分秋色。
而秦漢之時,女官制度雖小有變動，卻依舊存在。
又有唐承隋制,置六尚二十四司及宮正司,以掌後宮掖廷事務,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太子所居東宮也設置有三司九掌女官。
而本朝的女官制度完全沿襲唐代，若說又什麼不同的話，那大概也就是太子東宮的三司九掌女官被削去了，由此空置出的一應事物直接由六尚管轄。
也就是說如果程錚依舊住在清寧宮，那這賈元春落在他頭上的機率就太大了
可即便已經出了宮，這賈元春在程錚看來依舊燙手，若是一個處理不好，便就要砸在自己手上。
因此徐浩雖是提出了大張旗鼓論，程錚卻得好生的掂量了。
沒辦法，被嚇怕了。
而就在他思緒散漫之際，這徐浩終於扯完了古講完了典，將話題轉到眼下了。
程錚就略略鬆了一口氣，只道“徐大人，你說要將這事鬧大，卻不知是怎麼一個大法”
徐浩只笑道“自唐代之後，這六尚二十四司及宮正司可是沒有妃嬪封號的，最高者不過正五品，因此雖是有不少后妃由這女官起步，但真細細論起來，卻着實沒有那位大家小姐真真是從這女官熬起的。”
程錚自然知道這點，且如今這賈元春做的還不是女官而是宮女，那可是沒有任何品級封號的，便說一句任人作踐也不爲過了這賈家還真是犧牲重大。
可便是知道了這一點，眼下瞧着似乎也無甚大用“徐大人說的這些孤盡是知道了，只是孤卻不知徐大人提起這人人知道的事兒是爲了什麼，孤便說句徐大人不喜歡的話罷，那即是徐大人若是隻說這些，還是儘早收聲了纔是。”
徐浩就捻鬚笑嘆道“殿下怎麼還是這般心急這樣的事兒便如同蓋房子，若是不將那橫樑好好的搭上了，便是你有再多的磚頭，這牆也是砌不直的。”
程錚只得按捺着聽了，但到底面色還是不怎麼好看。
就看得徐浩直嘆氣，只也知道程錚的這性子一時間怕是難大改的了，便就只能單刀直入道“這賈家姑娘既是難得的大家出身的小姐，那做宮女想必是屈才了，我們便就大張旗鼓的將她捧到六尚甚至於更高的位置又如何”
程錚就聽了，不但聽了，甚至於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句更高的位置吸引過去了。
這後宮中比女官更高的位置是什麼位置
別說什麼皇子妃公主一類的話兒，畢竟多數女人在皇宮中升級的最主要途徑不就是睡皇帝嗎
也就是說徐浩的意思是將這個賈元春洗白白，然後送給自家老爹
哎呦，這事兒帶勁啊
雖說這樣做無疑是給自己再找了一個小媽，但程錚對此不介意，而且是完全的真正的一點都不介意。
他唯一介意的就是這齣好戲自己估計是看不到現場版了皇后一門心思想要將這賈元春塞到自己的後院裏，結果回頭一看，這賈元春卻在皇帝的後院裏衝着她招手
這場面，太美。光是想一想，程錚就掌不住的要笑出聲兒來。
帶勁兒，這種場面果真只有帶勁兒一詞纔可以形容。
程錚遽然而來的衝勁兒使得徐浩也不由的有些愣神。
當然了，他現在之所以會是隻有些愣神還是因爲他不知道程錚已是準備將這賈元春洗洗送給皇帝了。而若是知道了那大概就是呆若木雞了吧
徐浩的想法當然不是將這賈元春送給皇帝，他好歹是禮部尚書，還幹不出這麼不要臉的事兒。
其實人家想得挺單純的，那就是將賈元春捧高再捧高，用什麼忠君愛國女戒女則之類的東西把她包裹成一樽金光閃閃的塑像，甚至於是具有特殊意義，能夠做全國女性表率的那種。
而這樣的女人，一旦出現，就只能在宮裏高高的供起來了，因爲她無論被賜予誰哪怕是被賜予了一位皇子，她身上的特殊意義都會使得這個皇子被萬衆矚目，然後理所當然的被人認爲會擁有不一樣的前程。
那麼在這樣的前提下，皇后會讓這賈元春給程錚的嫡長子之路添磚加瓦嗎
不，不會。不但不會，甚至於皇后還會想盡一切辦法的隔離賈元春和程錚，以免給那些能在奪嫡中出力的大人們以錯誤的暗示。
所以他發誓，他是真沒想到什麼直接將這賈元春打包送給皇帝的主意
當然了，等到這賈元春真的被他包裹成了這麼一個舉世無雙的形象，那能夠配得上賈元春的大概也只有同樣舉世無雙的皇帝了吧
但現在的徐浩可以真誠的表示，他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
真的
於是就在這美好的誤會之下，翁婿兩開始了他們愉快的合謀。
賈家現在已經是一灘爛泥塘子，不能扯，一扯沒得將自己的遮羞布給扯沒了便就只說這賈家祖上的功績吧，好在那榮國公和寧國公俱是幫着皇帝開國的功勞，便是再過個百八十年，只要的子孫後人還在皇位上坐着，那便永遠不會過時。
又有賈元春本人。
這個姑娘程錚和徐浩俱是沒有見過的，只是聽程曦和徐氏說是個難得的美人。只便是再美也是不好當衆誇讚的須知女子當以德行爲上
便就吹她的女四書罷，好歹是國公府出來的，這女四書總不會有差吧
但再是將女四書背得滾瓜爛熟，這點子微末名聲也是不足以支撐起那麼高的身份的。
那怎麼辦
還得吹賈家不是吹這賈元春進宮是爲了侍主嗎那咱們接着吹就吹這賈元春有清照之才，孟母之德，木蘭之志便是再知道女人當以貞靜爲主，卻也剋制不住自己的一番爲國爲民之心，便想要效法古法，通過輔佐皇后的方式來教化天下
說真的，吹到這裏的時候，不但徐浩有些汗顏，便是程錚也恍惚覺得這樣的女人皇帝若是不收入後宮許以高位甚至加以鳳冠的話那似乎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便就搖了搖頭，只將這荒謬的想法徹底的晃出腦海，這才道“只雖是這般，但我們這樣的說法是不是太過頭了些，須知過猶不及。”
徐浩也有些懵逼，被程錚一問纔回過神來，就捏了捏虎口，好容易將自己的神志徹底的捏清醒了，這才道“那便等等罷。”
“等”程錚只困惑不解“等什麼”
“等皇后一系的人將這賈元春吹到了一定的高度，我們再接着吹。”徐浩就笑了“殿下也看出來了，現在皇后想要留下這賈元春，非得將賈家惑主媚上的名聲給洗沒了纔行。而要洗去這樣的名聲，最好的法子莫過於歌頌賈家的一片赤誠忠心，只道他家女兒真真是一片忠心進宮侍奉皇帝的，而他們這般歌頌的法子，和我們雖是出於不同的目的，可瞧着卻是同一條路呢。”
程錚聞絃歌而只雅意，就拍手笑道“徐大人這招也太損了些，現在他們有多盡力的吹捧那賈元春，只怕日後就會有多後悔罷，路總是他們自己走出來的，孤不過便是順勢推了一把而已，又能使多大的力呢”
徐浩也笑道“便是這樣，這皇后一黨若是不動那歪主意，我們便是再怎麼不懷好意，終究也難以下手，因此要我說，我們這般做法不過便是推波助瀾罷了。”
兩人便就相視一笑，只覺得這事兒果真是完美的解決了。
那便暫且說說別的事兒吧。
程錚只微微一思慮，便就將那傅懷灝兩次到來並諫言的事情皆盡說了，末了又詢問道“這傅家小子雖是長有七竅的人物，但好在終究不曾起害孤之心，因此他的主意，孤認爲可以一試，只不知大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