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慧冉輕拍老夫人的手，勸慰道：“朝廷肯定會想辦法救災的，只是還需要時間，您且放寬心，保重身體要緊。”
老夫人點了點頭：“這老身也知道，我主要還是想回鄉定居，不願再長住於此了。”
“爲何？難道京城不好麼？”
“京城自然有京城的好，可這裏雖然繁華，卻太過喧鬧，我老了，想過安靜的日子，不適合住在繁華之地了。”
皇城確實喧鬧，老人家喜靜，在這裏自然住得不開心。
“等江南災情緩解了，您與侯爺說說，索性回江南去住一陣，以解思鄉之情。”
讓老人家有個盼頭，精神也就能好些了。
孫老夫人卻又是搖頭：“能回鄉住，那當然是好的，可老身又放心不下這裏的一大家子。”
她在的時候，尚且個個都不安生，三天兩頭鬧事，她若回了家鄉，管不着他們了，還不鬧得家無寧日？
“另外，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也不同意我回去住。”
畢竟年紀大了，有個頭疼腦熱的，兒女不在身邊，讓人不放心。
思鄉卻不能歸鄉，這就是老夫人的癥結所在了。
顏慧冉心下嘆了口氣，覺得這個問題似乎沒有解決的辦法，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勸慰。
正沉默間，外面有腳步聲傳來。
循聲望去，身着藏青色常服的頎長身影緩緩走了進來，正是回到府裏沒見娘子，又親自找到醫館來的秦儼。
“相爺怎麼來了？”顏慧冉起身相迎，頗爲意外。
“我來接你回府。”秦儼衝她笑了笑，走到孫老夫人跟前，做了個揖：“這位是孫老夫人吧，秦儼這廂有禮了。”
“秦相客氣。”孫老夫人之前見過秦儼，故而認得他，但此前只是遠遠看到過，未曾挨這麼近。
轉動上下打量他兩眼，又再瞅瞅顏慧冉，當即露出慈愛的笑。
“相爺與夫人真是郎才女貌，極其般配。”
秦儼笑而不語，顏慧冉則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莫要打趣了，天色已晚，我讓白衣送您回去。”
老夫人剛想拒絕，忽然聽見有人喊：“娘！”
聽聲音像是寧遠侯孫毅。
果不其然，孫毅很快就走了進來，“娘，您怎麼到這兒來，這麼晚也不回府，害得兒子好找。”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去哪兒還用跟你交待不成？”
孫毅連忙賠罪：“不是這個意思，兒子這不是擔心您嗎，這麼晚……”
話說到一半，發現原來秦儼也在，一張國字臉立馬陰沉下來，冷聲道：“原來相爺也在呢。”
秦儼淡然處之，頷首道：“寧遠侯安好？”
“我是挺好的，江南那些沒飯喫沒家住的難民就不好了。”孫毅陰陽怪氣道，接着，他又看了顏慧冉一眼，依舊陰陽怪氣。
“原來這裏是秦相夫人的醫館，想來也是爲榨取民脂民膏開的吧？”
“娘，這種地方來不得，趕緊走吧。”
顏慧冉本來不想多嘴，但孫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她實在看不過眼了。
“什麼考量？”孫毅冷嘲，“不就是不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只顧在京城享樂，跟那羣昏官一樣嗎？”
敢在秦儼面前這麼說話的，這麼長時間以來，孫毅還是頭一個，這個人果然夠有膽量。
顏慧冉如此想着。
“侯爺可曾想過，爲何去年北方旱災，朝廷放了糧，也並未起到多大的作用，百姓依然餓死數萬麼？”
“這……”孫毅一時啞然，這正是他想不通的。
他的思想比較簡單，只以爲朝廷的賑災糧款撥下去，百姓就能喫飽穿暖，不至於餓死，卻不曾想過，百姓是不是能拿到那些糧款。
“那是因爲層層撥下去，有些貪官污吏趁機搜刮，到百姓手裏的，已經不剩多少，根本不夠他們度過災期。”
顏慧冉簡單地解釋了兩句。
“相爺正是考慮到這一點，纔不同意放糧。”
孫毅皺緊眉頭，心知她的話說得有道理，但對秦儼的認識，卻並無改觀。
“話說得是好聽，可你們心裏怎麼想的，誰又能知道？我可不是傻子，沒那麼好騙。”
顏慧冉無語，這人怎麼這麼犟呢？
秦儼並不惱，反而內心充滿喜悅，偷偷地在笑。
娘子居然在爲他出頭，多難得的事啊，他能不開心麼？
這時，孫老夫人橫了兒子一眼，斥責道：“你這混小子，做事向來魯莽，也不懂思考，要不是秦相大度，要出手對付你了。”
以前遭到政敵報復的事可沒少發生過。
“顏大夫爲人心善，多次施醫布藥，這一帶百姓人人稱讚，怎麼到你嘴裏，就是榨取民脂民膏了？”
被母親教訓了一頓，孫毅反倒是冷靜了些，沉吟片刻道：“倘若顏大夫能治好我母親的病，之後讓我跪下向秦相認錯也沒問題。”
顏慧冉挑眉：“此話當真？”
孫毅堅定道：“當然。”
回相府的途中，秦儼好奇地問道：“你真能治好孫老夫人的病？”
“盡力而爲吧。”顏慧冉只能這麼說，畢竟心病不好治。
“倘若真治好了，當真要寧遠侯下跪？”
“那就看你了。”
兩人並肩而行，一路說着笑，倒是相處得十分融洽。
顏慧冉心想，孫老夫人思鄉心切，又苦於不能回去，若能嚐嚐家鄉的味道，或許可以緩解一下心情。
於是她打算做一些點心，改日帶過去給老夫人試試看。
但是，她不會做，這是個大問題。
正好，早上宋亦書過來，她想起這姑娘是個心靈手巧的，便問道：“亦書，你能不能教我做幾樣江南的小點心？”
“做點心？”宋亦書有些詫異，“夫人要喫的話，直接讓廚房做就是了，何必親自動手呢？”
顏慧冉道：“親自做的纔有心意，再說，我今日也沒什麼事，正好學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