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衝過來,有人脫了一件外套在那女人身上,轉頭看向厲天闕,“厲總,這……”
“把她帶到郵輪上去,醒了以後給口喫的,要是鬧就先打鎮定劑。”
楚眠淡淡地開口。
“是。”
保鏢領命後將人拖走。
沈醫生躲在謝傲然的後面,心有餘悸地探出腦袋看,鬆了一口氣道,“原來是個人啊。”
還好還好。
剛說完,他就聽腳下格楞一聲,低頭去看,就看到腳底下一截長長的白骨,已經被他踩裂了。
頓時,沈醫生臉一白,呆呆地挪開自己的腳,就見旁邊還有白骨隱隱約約地埋在溼軟的泥土裏。
這分明是一具不太全的人骨。
他腿一軟,人就往地上栽去,謝傲然離他最近,伸手扶了一把,皺眉道,“你不是個醫生麼?”
醫生還怕見人骨?
“醫生?”
沈醫生已經嚇懵了,臉上沒有半點顏色,聞言茫然地擡頭,“啊,我是個醫生嗎?”
厲天闕站在一旁看向沈醫生,凌厲的臉上掠過一抹不悅,“少給我丟人。”
他帶過來的人在謝傲然面前慫成這樣,像話麼。
“啊,是,厲總。”
聽到厲天闕發話,沈醫生生理性恐懼,抱着醫療箱站直,但腿還在發抖。
楚眠看向衆人,只見大家雖然不像沈醫生表現得這麼誇張,但臉上神色都有些緊張,顯然沒有預判過貧民窟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一片是瘋子林,精神有問題的人都會被趕到這裏。”
楚眠站在厲天闕的身旁開口,“一會兒看到人就把他們帶到郵輪上。”
“是。”
保鏢們齊聲應道。
一羣人繼續往裏走,路上的雜草越來越稀少,有的也都是被踩踏過的痕跡,歪歪扭扭,不成樣子。
早上的陽光沒完全照進林子裏,爲整個島添上一抹詭異的色彩。
各種各樣不知名的白骨隨處可見,有時走着走着甚至無法下腳。
這座島上到底是死過多少人。
怪聲忽遠忽近,懸在整個林子的上空,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鑽進他們的耳朵裏,驚起鳥雀無數,十分瘮人。
沈醫生聽得頭皮發麻,死死抱緊懷中的醫療箱。
厲天闕看了身側的人一眼,楚眠沉默地看着前方,白皙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彷彿對這樣的聲音習以爲常。
他牽着她的手往前走。
前方的兩棵樹下,一羣衣着簡陋、蓬頭垢面的瘋子正扭在一起打叫,嘴裏不停地鬼吼鬼叫,拳打腳踢不停。
有人在這樣的毆打中倒下來,鮮血糊了整張臉,頭被揍得變形。
打出了人命,這些人卻不知道懼怕,笑着將那人拖出來,拿起地上的尖銳石頭就開始在屍體上面拼命划起來,彷彿是在餐桌上分一道美食。
他們邊劃邊笑,笑得格外刺耳,猶如鬼魅。
“……”
衆人震驚地看着這一幕,無法相信這是真實發生在他們眼前的。
高處的樹上,一個老太婆撕着樹葉往下扔,邊扔邊唱着老舊年代的歌,歌聲響亮,傳遍每個角落。
一個男人齜牙咧嘴地衝上去,把女人撲到樹上,手在她身上胡亂摸着,撕下她僅存的衣物就開始亂來。
一時間,哭聲、笑聲、歌聲全部交織在一起。
“……”
楚眠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將她瞬間帶回了那三年歲月。
驀地,她的手被人一攥。
厲天闕一把將她拉轉過來,伸手扣上她的後腦,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
楚眠便什麼都看不到了,只能聽到厲天闕胸腔傳來的有力心跳,他低沉冷冽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傳來,“都愣着幹什麼?沒聽到少奶奶的話?”
保鏢如夢被驚醒,急忙衝上前去將那羣瘋子強行拉開來。
瘋子們自然是不肯乖乖被拉,怪叫着拿起石頭就朝他們砸過去,保鏢們慌忙反擊,學着楚眠一記記手刀將人全部劈暈。
頓時,地上倒了一地。
保鏢們拖起地上的人往外走。
這一段路被理乾淨。
謝傲然站在那裏,看向仍被厲天闕護在身前的楚眠,說不上是嫉妒還是欣慰,或許都有。
他嫉妒厲天闕能得到楚眠的心,也欣慰楚眠能得到照顧。
“走吧。”
楚眠從厲天闕的懷裏掙開來,擡頭朝他笑了笑。
這些場面她也不是第一次見了,真沒什麼。
厲天闕沉沉地看着她,垂下手臂握住她冰涼的手,緊緊裹住。
沈醫生又是恐懼又是震驚,這會才慢慢回過神來,跟上前面的人,忍不住問道,“小姐。”
楚眠被厲天闕牽着往前走,聞言回頭看向面色慘白的沈醫生。
“小姐,你真的在這個地方呆了三年嗎?”
沈醫生難以置信地問道。
“怎麼?”
楚眠反問。
“三年裏,你天天就是看的這些?”
沈醫生驚呆地問道。
一個正常人能在這種地方呆上三年?天天看着剛剛那種場面不會瘋?不會得抑鬱?
這哪是什麼貧民窟,分明是地府煉獄。
聽到這話,楚眠輕笑一聲,沒說什麼,跟着厲天闕繼續往裏走。
人羣裏,扮成保鏢的陸景然走在隊伍裏,低着頭,離得前面不遠不近。
沈醫生這一句落進她的耳朵裏,她握緊身側的手,看着地上一具似小孩般的小小骸骨,指甲狠狠按進掌心裏,按到血肉模糊。
……
“那時我看到你是在哪邊?”
走過一段路,厲天闕忽然問道。
他記得那也是有很多精神病人的一個地方,只是如今身在林子裏,他不能確定具體是哪個方向。
當時,那邊的樹似乎更稀少一些。
聞言,楚眠看向他棱角分明的臉,不答反問,“你還記得當年我靠在背後的那棵樹麼?”
“……”
誰還記得什麼樹。
當時他就盯着她了。
“忘生果、枯木雪。”
楚眠一字一字說道,聲音清冽。
“就是那棵樹?”
厲天闕有些意外。
楚眠笑了,握住他的大掌,“走,我帶你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