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474章 轉運
    頭砸在地上是什麼感覺?

    龔貴妃其實已經喪失了感覺,她只覺得每一個骨節都像摔在了冰面上似的,一時不覺得疼痛,只有滲透肢骨的寒冷,她在地上躺了一陣,想爬起來,但無力支撐,她就這樣仰躺着,呆滯的視線裏,被另一雙眼睛的厭惡充滿,心就一寸寸地冷下來。

    “你生的,是個妖物,定是你心懷惡毒,才至於被神佛降怒,龔氏,你罪該萬死!”

    這是什麼意思?

    龔貴妃卻並沒有陷入迷茫,她躺在地上,拉長嘴角。

    她就這樣笑着說:“我早想到了啊,必定會被陷害,官家你是不會庇護我的,你不是又有了新歡麼?我的阿兄,爲了官家慘死雲濤觀,他是多傻啊,以爲他豁出了性命就能被官家惦記一輩子,可是他而今屍骨未寒,官家不是照樣有了新歡?穆清蕭,那個賤人,他無非是與阿兄眉眼幾分貌若,結果官家就移情於他,哈,我怎麼可能誕育妖物,只不過是穆清簫那賤人不容我,官家可得小心了,我死之後,穆清簫定有薦入宮廷的姐妹,他再是如何狐媚,可惜是男兒生,他不是始終無法誕子麼……”

    清簫入宮,知者甚少。

    爲了瞞過太后,羿栩給了清簫一個翰林待詔的名義,一再強調是淮王引薦的隱士,羿栩原本的打算,處死晏遲之後,封李祖繼爲國師,借李祖繼之口,賜清簫以旺佐君國社稷之名,如此便能順理成章授任司天臺的職位,出沒於宮廷,亦是理所當然。

    羿栩沒想到龔氏竟然堪破了他對穆清簫的心思。

    原本就想置龔氏於死地,只是因爲周途疏的緣故尚且還有不忍,但居心被拆穿,羿栩更加震怒,他再是一個窩心腳上去,而且腳踏着龔氏的心口,蹲下,欣賞着龔氏扭曲的眉眼,羿栩似乎就覺得心情好受了些。

    “你要一直不提周郎,我或許還能饒你一條性命,我都想好了,表面上雖說把你處死,但私底下放你出宮,在祕處,你還能享錦衣玉食終老,喫香喝辣此生。可是你剛纔說什麼?你說途疏爲我而死,你甚至還說我移情清簫,你是知道啊,你知道我當途疏不是屬臣,你知道我和他,根本不僅限於君臣是不是?”

    龔貴妃看着羿栩猙獰的,陌生的臉,她不是不害怕,只是太憤怒,她瞪視着羿栩,但嗓音是從哭腔裏擠出:“奇怪麼?官家何必自欺欺人?眼下宮外誰還不知官家與阿兄……你們是龍陽之好?!”

    “呵!”羿栩更加用力的一踩,他幾乎把大半力量都用在那隻腳底,他把脊樑又彎了一彎,像一隻禿鷹,盯視着鷹爪下的女人:“你不是別人啊,你是妹妹,我以爲你一直不知途疏是兄長,結果你卻是知道的,你這數月,可爲他的死流過一滴眼淚,可爲他的死捱過一夜無眠,你長沒長心啊?你憑什麼質問我,憑什麼!!!”

    龔貴妃只覺胸腔一陣悶痛。

    不是生於內,是真的被那隻腳用力踩下的疼痛,她忍無可忍,擡手捏着羿栩的腳腕,一掀。

    一陣天旋地轉,羿栩尖聲高叫。

    很多人擁入,“護駕”聲不迭,兵荒馬亂……

    結果也只是把虛弱的,剛剛產子,喘個氣都站不住的龔貴妃,從天子身上架開而已。

    “哈!官家,你裝什麼糊塗?我要不知道我是周途疏的妹妹,我犯得着進宮?我犯得着替你賞賜物件給他的同胞妹妹?我那時只是不知道你和他是、是、我不知道周途疏竟然是你的男寵!!!你也心知肚明,你也心知肚明!你現在是要殺我,你才找藉口,你答應了我阿兄予我皇后之位,明明是你做不到,明明是你辜負我阿兄,你不承認,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龔氏瘋了,她被宦官架着雙臂,還被宮人擋着視線,她周身乏力周身狼狽,她明明知道已經不能現傷害羿栩,但不能遏制的是壓抑已久的怨恨。

    “羿栩!你害了我的兄長,也害了我,還有我們的小妹,你裝什麼重情重義呢?你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我恨你,我們一家都會恨你,九泉之下,我們會詛咒你,你不得好死,你必遭天遣,皇嗣斷絕,皇嗣斷絕,羿栩你話該,你話該!”

    “殺了她!!!”羿栩指着龔氏:“別讓她死得太輕鬆,給我先斬斷她的舌頭,再挖了她的眼睛!”

    這晚上一場大雨。

    天矇矇亮,天子其實尚未上牀安置,他坐在腳踏上,胳膊肘撐在膝蓋上,額頭放在了掌心裏,他其實已經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就覺得腿是冷的,心是冷的,他十分不明白爲什麼做爲九五之尊,在這樣一個夜晚卻沒有人陪伴。

    “吱呀”一聲。

    穆清簫步入這間陰森的殿堂,他手裏端着一盞燈,他把一盞燈放在了地上,他看着昏沉的燈火裏,一國之君看見他時激動的神色,穆清簫實在的,非常的,嚴肅認真的好想大笑。

    但那只是想法。

    “官家,節哀。”

    羿栩呵呵笑了兩聲:“一個晚上,只有清簫纔對我說了這兩字。”

    “別的人不敢說吧。”

    “爲何?”

    “怕死啊。”

    “你不怕死?”

    “我不忠君,亦不忠國,無志想,無牽掛,故不怕死。”

    羿栩疑惑的看着清簫。

    “怎麼?九五之尊不能容忍有我這樣的人,無君無國不忠不孝?”清簫笑得十分諷刺。

    羿栩異常的煩躁,他開始憎惡面前這個少年,如果周郎在,絕對不會在這樣的時候還說這樣的冷言冷語,他們眉眼再如何相似,終究不是同一個人,穆清簫憑什麼敢在一國之君面前,如此放肆?!

    “殺吧,殺人若能讓你愉快。”清簫譏笑依舊:“官家你真的愛過周郎麼?你殺了周郎的胞妹,現在又處死貴妃,我知道啊,官家有不得已的苦衷,可人活在這個世上,誰能沒有苦衷呢?逼於無奈,就能殺人害命麼,逼於無奈,就能欺君叛國麼?官家還是先把我放出宮去吧,我可不是周郎,更加不是龔貴妃,誰想要我的命,我至少也得讓想要我命的人陪我一同死,我很危險,官家貴重,遠離我這類亡命之徒爲宜。”

    羿栩捂着胸,重重咳了十數聲,他佝僂着腰,看着那個似乎把生死置之度外,吊兒郎當的少年:“穆清簫,我以爲你是讓我殺了你。”

    “好啊,官家下令殺我,我現在就弒君,我們同歸於盡。”

    羿栩在穆清簫的笑臉對面,翻了個白眼,他攤開手,手臂半放半撐在牀沿,他沉默很久,終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官家殺貴妃是對的。”穆清簫也學羿栩的模樣,他還覺得自己的姿態更加賞心悅目,所以脣角的笑容就更加真實了些:“我在,就不會容她活着,要麼官家殺了我,要麼官家殺了她,她死了,我當然心花怒放。”

    羿栩緊緊蹙起了眉。

    穆清簫把臉湊了過去:“怎麼?厭惡我了?殺了我?”

    “滾!”羿栩火冒三丈。

    “謝官家允草民出宮。”穆清簫行了個禮,然後頭也不回。

    羿栩看着敞開的門扇外頭,已經有雪白的天光,淡淡的滲入三尺,他當然不可能追上去,因爲知道穆清簫不可能踏出皇宮一步,羿栩覺得自己異常孤獨,因爲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敢陪伴他在身邊。

    皇后,和妃嬪們,誰都不敢打擾,只有慈寧殿有召,但他並不奢望他的生母,能夠給予他安慰。

    母親愛他,但越來越想/操控他,他明明是爲了母親着想,不願意母親目睹那妖物,從此陷入噩夢之中,但母親總想質問他,短短一夜已經三次急召,想問他爲何處殺皇子,呵,那是什麼皇子啊,那是羿承鈞,是羿承鈞化身的妖物,詛咒他,謀害他,他必須把這樣的妖物挫骨揚灰。

    一個宦官入內。

    身上不見一滴血,但羿栩知道他是劊子手。

    “龔氏死了麼?”

    “貴妃娘娘已經……自盡。”

    “退吧。”

    “官家……”

    羿栩看向那心腹。

    “貴妃有遺言。”

    “無非詛咒之詞而已……”

    “官家,貴妃飲下鴆酒瀕死前,說了一人姓名。”

    “誰?”

    “司馬修。”

    羿栩瞪着心腹的眼睛差點沒有暴跌出眼眶。

    晏遲在這天的下晝,回到家中,芳期已經聽聞了宮裏發生的一連串事,只關於某些細節她當然跟大多數人般的模糊,卻也並不在意,總之這天,她下廚忙乎了許久,烹飪得一桌美食,天遂人願的是,晏國師總算沒滯留數日,如她所料,今天傍晚就回家了。

    “意外之喜,龔氏臨終之前,留下的遺言居然司馬修。”晏遲這樣說。

    芳期都驚呆了:“啊?!”

    “其實也不奇怪。”晏遲微笑:“司馬修跟周途疏交好,所以也非常顧惜龔氏,對於後位之爭,司馬修一直在助益龔氏,我占斷龔氏妊子爲男嗣後,司馬修不是那麼放心,所以呢,他讓李祖繼又占斷了一回,李祖繼這點本事還有,斷定龔氏腹中之子爲男丁。

    於是司馬修越發積極,想將龔氏推上後位,龔氏也信任他,我猜,龔氏瀕死之前,大約極度怨恨司馬修未曾救她吧,所以,這個女人恩將仇報,臨死前還陷害了司馬修一回。”

    芳期:……

    “這並不奇怪。”晏遲說了一句重複的話。

    只不過他在說這句話時,伸手摸了摸芳期的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