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473章 妖物
    正如衆醫官的判斷,龔貴妃這回產子其實相當順利,從發作到分娩,不到兩個時辰,焦躁不安在產房外連連踱步的天子,就聽聞了一陣宏亮的哭聲,產房乃血腥之地,便是急於子嗣,羿栩也沒有直闖產房親眼判斷母子是否平安的衝動,他聽見哭聲時,只迅速扭過頭來盯着晏遲。

    晏遲其實也很相信醫官們,尤其是龔雪松的判斷,他根本不認爲龔貴妃會難產。

    所以在羿栩的逼視下,他面不改色。

    忽地,黑沉沉的天幕上,一道銀靂遠遠劃破了黯沉,雪白的光刺引發陣陣悶雷,北風忽急,卷得一地的枯葉飛揚。

    保姆尚宮從產房出來,臉上並沒有絲毫喜色。

    蒼白的臉和沉重的步伐已經預示着厄事,羿栩卻分明仍然聽見了產房裏嬰兒的啼哭。

    “官家,貴妃誕下皇子。”保姆尚宮幾乎是顫抖着才說出這句話,她臉上不見喜色,倒是就快哭出來的模樣。

    “皇兒可好?”羿栩沉聲問道。

    這麼簡單的問題,保姆尚宮竟然不知道應當如何回答,一衆的醫官也是面面相覷,他們並沒有入產房,他們只是防範在貴妃若有難產之患,好及時診治,但貴妃生產如此順利,就沒有他們的用武之地,他們全都不知道產房裏發生了何事,爲什麼貴妃誕下皇子,保姆尚宮竟然如此惶恐。

    哪怕是貴妃因產子而亡故……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天子關心的並不是貴妃的死活,保姆尚宮總不至於不敢通報此一噩耗吧?

    “朕問你皇子可好!!!”羿栩失去了耐性,大喝一聲。

    保姆尚宮被嚇得“砰”地跪倒,竟然抽噎起來:“不、不大好……”

    羿栩被氣得脖子上的青筋直突,又正在這時天上開始往下落雨珠,打在額頭上冰冰冷冷的,羿栩就覺得寒意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直抵腳心,他死死地盯着保姆尚宮,他仍然聽見新生的嬰兒似乎異常嘹亮的啼哭。

    “官家,落雨了,還是先移步花廳吧。”一個宦官小心翼翼地上前勸說。

    羿栩拂袖而走。

    晏遲一聲不吭跟在羿栩身後去了花廳,一衆醫官當然也不便在產房外滯留,他們都垂着頭,摒着聲,沉默地跟着皇帝而去,無不在揣度究竟小皇子有何不妥,他們倒是誰都不想摻合這件事,可職責所在,這時誰都不敢就這麼離開。

    花廳裏一片死寂。

    天子未曾落座,所有人只好都站着,等待保姆尚宮將新生的嬰孩抱來花廳,揭密爲什麼大衛終於又有了皇子誕生,做爲保姆尚宮卻驚惶失措甚至連“恭賀”二字都不敢說的原因。

    羿栩終於盼得保姆尚宮抱着嬰孩至花廳。

    保姆尚宮沒有上前,而是當場膝跪。

    襁褓將嬰孩包裹得嚴實,但醫官們尚能看見嬰孩在襁褓裏動彈,可以肯定的是確然是個活嬰,那麼似乎只有一個可能了……難道說,小皇子容貌奇醜更或是先天異狀?衆醫官倒是都見過先天異狀的嬰孩,比如有出生時渾身泛金的,也有剛出生就毛髮銀白的,這樣的嬰孩當然不能算是康健,不過許多都能存活,也許是保姆尚宮少見多怪,纔會如此不安吧。

    羿栩一步步接近他剛剛出生的兒子。

    晏遲默默跟在羿栩身後。

    醫官們也都伸長了脖子,雙雙眼睛直盯着保姆尚宮懷裏的襁褓。

    襁褓擋着了嬰孩的臉,羿栩伸出手想撥開襁褓,但手卻在半途中僵住,他又慢慢收了回來,看了看一旁的宦官,宦官會意,跪了下去,小心翼翼揭開襁褓。

    醫官們倒吸了口涼氣。

    他們看見的是個什麼嬰孩啊?碩大的頭顱,前額暴腫,使得眉與眼間有如坑陷,更別說當襁褓全都揭開……

    晏遲眼疾手快扶住了向後猛退一步,像被什麼怪物驚嚇差點跌倒的嬰孩他爹。

    他很冷靜。

    剛纔他已經看清了嬰孩的全貌,那是個發育並不健全的嬰孩,左臂左腿如椎,沒有手掌和腳掌,天生殘障,應了他的占斷,這樣的嬰孩對於普通人家而言都會被視爲禍胎,更遑論皇族天家,這樣的皇子……與其出生,還不如胎死腹中。

    怎麼造成的?

    是因爲羿栩長年仰仗摧情藥物才能與女子行房,其實過去,他的妻妾們並非只有陳皇后得孕,有的是妊期時早產滑胎,有的是分娩不久嬰孩便夭折,這其實都是因爲羿栩長服摧情之藥導致,只是這樣的隱晦,羿栩不可能同醫官明言,故而他自己並不知實情,只道是子女緣薄。

    “妖物!!!”

    羿栩驚恐不已,一聲厲喝就給他自己的兒子“定性”了。

    “官家請冷靜。”晏遲還勸了一句。

    “朕如何冷靜,讓朕如何冷靜?!”羿栩被晏遲摻扶着,乾脆轉過身。

    他看都不想多看“妖物”一眼,揹着身下令:“立即將這妖物溺斃!火煉焚骨!!!”

    早就魂飛魄散的保姆尚宮經這一聲吼,差點直接把嬰孩給砸在地上,嬰孩也再大聲啼哭,同樣面無人色的宦官趕緊掩好襁褓,推搡保姆尚宮:“還不聽令行事!”

    醫官們誰都沒有阻止。

    他們縱然是醫術超凡,也治不好天生殘障的小皇子,他們更加無法解釋爲什麼貴妃明明是足月生產,妊期一切正常,結果分娩誕下的嬰孩竟然會是殘障,縱然貴爲皇子,可這樣的皇子卻是皇族的恥辱,這個嬰孩,不可能活着,他們甚至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滅口。

    “諸位先退下吧,這件事不許泄露。”晏遲至始至終都還保持着冷靜。

    醫官們如逢大赦,飛速離開了雲錦閣。

    晏遲一鬆手,任由羿栩跌坐地上,他瞄了一眼花廳的地面,有點嫌棄,不過還是忍着潔癖也坐了下去,並沒有勸慰的話,只等着羿栩自己平復震怒驚恐的心情。

    “無端,爲何如此,龔氏爲何會生出這樣的妖物?!”羿栩捂着臉,他一時之間還無法從震驚的情緒裏恢復冷靜,他真是被剛纔親眼目睹的情狀嚇得魂飛魄散,他覺得自己肯定會一直做噩夢,他後悔剛纔去看了那一眼,他不該看的,他不該心懷饒幸,當熒惑守心的災異發生時,他就應該立時下令把龔氏處死!

    “據遲判斷,官家弒母無事,確然不應殺侄。”晏遲當然不可能告訴羿栩真相。

    “無端這話是何意?”

    “官家,先帝最在意的便是子嗣,帝陵崩,祭廟毀,先帝亡靈不能再安於地宮,官家斬殺先帝之孫,此等極端之行,應當是觸怒了先帝矇昧之魂靈,故降怒於官家,因而云濤觀事變之後,熒惑星才成留勢,此乃上蒼示警於官家,先帝之靈施懲,這已經不是告誡了,先帝之靈不容官家繼續居於帝位。”

    羿栩移開手掌,他的兩眼已經血紅,瞪視着晏遲。

    “先帝畢竟是人君,遲雖識道術,卻無能懾服人君亡靈,故而無法挽改皇嗣斷絕之厄果,只竭力一試,但願能佐官家權位不失,大衛社稷安平。”晏遲並不迴避羿栩的瞪視。

    “那接下來應當如何?”

    “今日之事,目睹者甚多,故而縱有聖令命衆人緘口,況怕亦不能保證絲毫不露。”

    “那就將知情人盡數滅口!”

    “慢說內廷這麼多人暴斃,倘若太醫署醫官盡死於非命,勢必引起誹言,滅口實屬不智。”

    “難道我必須承認殺侄之過?!”羿栩完全不考慮這個善後的法子。

    “當然不能如此。”晏遲先給羿栩吃了顆定心丸:“貴妃誕下小皇子,其貌狀相類天生殘障,本可用這說辭應對,只是……官家早前已經下令將小皇子處死……”

    “妖物絕對不能話着!!!”羿栩一點都不懊惱,且他這時已經逐漸冷靜下來。

    喘息了一陣,羿栩才道:“龔氏,不祥之人,受上蒼降罪,誕下殘障之子,故只能處死母子二人,方能安保社稷無憂,如何?”

    “臣,遵旨。”晏遲當然明白羿栩這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要借他之口,如此宣告暫時安定人心。

    晏遲沒有繼續留在雲錦閣,當然他也沒有回家,而是召見諸位道官統一口徑。

    羿栩親自去處死龔貴妃。

    龔貴妃尚且不知大難臨頭,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再是如何順利,妊婦產子也會耗廢全身力氣,經歷一場痛苦,而且保姆尚宮經過數月相處,她對龔貴妃並非全然沒有情誼,同爲婦人,保姆尚宮並不忍心向剛剛產子的龔貴妃直言,將悲慘的事實告訴妊婦,所以龔貴妃只知道自己誕下的是男嗣,並不知道嬰孩是什麼模樣。

    她因爲用盡了全力,產子後經宮人們安撫,安心睡了過去。

    睜眼時,見羿栩在,龔貴妃卻也沒記掛着看上一眼自己剛剛生下來的孩子,緊顧着報復:“官家,雖然發生熒惑守心,但妾平平安安產子,足證皇嗣斷絕的話根本就是晏遲杜撰,晏遲定是受了陳氏指使,意圖利用熒惑守心之象,謀害妾身,爲保皇兒安康,妾身懇求官家,不可輕饒陳氏及晏遲,當立即下令將此大逆不道之徒處死!”

    她以爲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她沒有被剖腹,她活了下來,順順利利誕下皇嗣,她肯定就是贏家,其實她並不厭恨晏遲,但誰讓晏遲咬定了皇嗣斷絕?!晏遲必然是投誠了陳氏,那就是她的敵人。

    “龔氏,你這個不祥之婦!”羿栩壓抑已久的怒火,瞬間爆發了。

    他直接抓住龔氏的頭髮,把她從牀上直接拖了下地,一個窩心腳,踹得龔氏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