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閔懷推着輪椅來到客廳,不動聲色打量着。
聽到動靜,擡眼看向樓梯處,隨口說:“這裏環境不錯,挺適合居住。”
厲澤陽走過來站定,朝他頷首,算作問候。
楊閔懷並不介意,把輪椅向前推,問道:“妻子和孩子呢?”
厲澤陽將視線掃過來,目光凜冽,其中帶着警告。
張嫂泡了兩杯茶送過來,目光在楊閔懷所坐輪椅上停留了一會兒,轉身回到廚房。
桌上,茶水升騰霧氣,瀰漫香味。
忽略厲澤陽臉上的冷硬,場景很像忘年交的兩人趁着午後忙裏偷閒。
楊閔懷看向坐在跟前的男人,二十年過去,自己是看着他過了而立的年紀,繼而脫離掌控。
或許,他從未控制過。
“我今天來,是問你要人的。”
厲澤陽擡眼,心裏清楚他說的是誰,抿脣等着他的後話。
“昨晚的動靜,是唐風弄出來的吧,她目前還是我手底下的人,鬧出這事我也不能坐視不理。”
楊閔懷將手搭在雙腿上,沉聲說:“我知道飛揚的死對你們的打擊很大,但希望你們能看清目前的情況,冒進只會讓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厲澤陽眼眸倏爾轉冷,幾不可察的嘲諷:“你倒是看得清形勢。”
楊閔懷手指屈起,表情未變道:“我今天來,一來解決唐風的問題,二來給你提個醒,用他們的命去換那些人的,不值得。”
厲澤陽面色如若,身心放鬆地向後靠了靠,“糾正一下,他們仍是我的手下,所以,無論做什麼都與你無關。”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楊閔懷眉頭緊鎖,思索他說的話。
厲澤陽並未回答他的話,脣角略微壓下,“楊叔,還記得當初我加入基地的原因嗎?”
楊閔懷神色變了變,沒有接話。
“我是因爲你是我爸的兄弟,才毫不猶豫選擇加入,而退出也是有理由的,想知道是什麼嗎?”
楊閔懷眯着眼問:“於誠對你說過什麼?”
厲澤陽眉峯微揚,若有所思看着他。
察覺到自己反應過大,楊閔懷清了清嗓子,開口:“當初我也並沒有讓你就此離開的意思,阿勝對這事也一直耿耿於懷。”
“你都那般大費周章趕我離開,我還能賴着不走?”
“澤陽,我那是……”
沒等他說完,厲澤陽直接打斷,“你的目的是什麼,我不在意,但你不該打夏夏的主意。”
“……”楊閔懷張了張嘴,沒說話。
“多行不義必自斃,望好自爲之。”厲澤陽起身,深深看了他一眼,朝樓梯走去,路過廚房,冷聲吩咐:“張嫂,送客!”
張嫂剛從廚房出來,就見客廳的人推着輪椅往樓梯走,“厲澤陽,我從未想過傷害那丫頭,只不過想……”
厲澤陽頓住腳步,轉過身居高臨下看向他,“想利用她威脅我?還是逼迫我不要查下去?”
此時,他渾身散着寒意,深邃的目光冷冷掃過來,猶如冰刀刺骨。
楊閔懷握着輪椅的手緊了緊,青筋暴起,“查下去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何必白白送命!”
“何以見得?”
厲澤陽從樓梯上下來,在他跟前站定,“那羣人,沒有道德底線,做盡喪盡天良的事,即便今天我收手,終究會受到應有的懲罰,或遠或近,不過是時間而已。”
“你……”
“老三、嬌娘都應驗了,而其他人,也快了。”厲澤陽彎下腰,伸手替他整理歪了的衣領,輕撣肩章上沾染的灰塵,“你有找我的時間,倒不如琢磨怎麼保住這一生的榮耀。”
楊閔懷臉色發白,目光隱晦難辨。
重新回到書房,厲澤陽從抽屜裏拿出一包煙,剛要拆封,看到倪初夏打開門,手上動作一頓。
隨後,將煙扔到桌上,擡眼溫潤問:“不生氣了?”
倪初夏倚在門邊,沒回答他的話,而是說:“厲澤陽,我們談談吧。”
冷不丁被叫了全名,他的眼底劃過怔愣,
倪初夏徑自走過去,拖出椅子與他面對面而坐,“接下來你是想對付孫涵是嗎?”
“你可以不回答。”厲澤陽還未來得及回話,就聽她自顧自道:“我知道我和亦揚幫不了你什麼,留下來可能還會成爲負擔,但是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去西北那次,我在火車上想了很多,我甚至想萬一……”
“夏夏?”
擡手想觸碰她的臉,卻被她躲開。
良久,倪初夏深呼了一口氣,平靜開口:“去A國是吧?我需要時間收拾東西,好了會和你說,然後……訂機票。”
她醞釀良久的話,在面對他的時候,便說不出了。
懂得他的顧慮,所以,即便心裏千般萬般不願,也不想他爲難。
倪初夏,你曾經的灑脫、執着喂狗了吧?
壓抑着情緒,她起身離開書房。
驀地,腰間一緊,整個人被身後的男人攬在懷中。
“你幹什麼?”
感受到她的排斥與冷淡,厲澤陽收緊雙臂,像是很怕她一走就不再回來,“老婆,讓我抱一會兒。”
想要拉開他的手頓住,倪初夏閉了閉眼,任由他抱着。
她其實可以再心狠一點的,讓他也嚐嚐她的不舒服、不痛快,可偏偏對象是他,尤其是那聲老婆,頓時心就軟下來。
“再有幾天就是研究生初試,結束後可以讓大嫂陪你,我這邊……年前會結束。”他給出承諾。
倪初夏淺眯起眼睛,埋怨道:“你捨得我走,大哥不見得會讓曼曼離開。”
“我也捨不得。”厲澤陽短促輕嘆。
倪初夏眼中劃過狡黠,立即轉身說:“那我不走了。”
厲澤陽與她分析利弊:“留下來會很危險,我雖然有心護你,但真到那時,不一定能顧得上,你明白嗎?”
就如同那晚,他拼了全力,也只給飛揚留住一句話的時間。
那種無助,挺不好受。
倪初夏仰頭看着他,鄭重點頭,“我明白,所以剛纔和爺爺通了電話,他讓我搬回軍區大院,並且說了不贊同你的做法。”
詫異從眼中一閃而過,厲澤陽抿起薄脣,回到書桌前拿起手機。
電話接通,那端率先開口:“聽小夏說你要送他們母子倆去國外避難?”
厲澤陽意味不明地嗯了聲。
“你是覺得爺爺老了,還是認爲珠城軍區連婦孺都護不了?”厲建國哼了一聲,沒等他回話,繼續說:“把她和孩子送去國外就安全了?”
“至少比留在我身邊安全。”
“放屁!這消息但凡走漏一點風聲,就是你最大的致命弱點,到時候你在國內鞭長莫及,母子倆直接成他們的盤中餐!”
厲澤陽頭疼的厲害,擡眼見罪魁禍首正垂着腦袋裝無辜,無奈問:“您覺得怎麼辦?”
“你那頭的事速戰速決,讓小夏搬過來,我還不信在軍區大院裏有人敢動手!”厲建國向來雷厲風行,說完又強調一遍,“就今晚吧,我讓裴炎過去接人。”
聽着電話裏的忙音,厲澤陽抿脣,眸中瀲灩光澤。
倪初夏偷瞄了他一眼,瞧見他面色不好,挪着步子靠近。
“就站那別動。”厲澤陽擡手阻止。
倪初夏乖乖地‘哦’了聲,小聲問:“我也是沒辦法,誰讓你一聲不吭就做決定。”
“那時還沒做決定。”
他已經讓裴炎把這事先放一邊,哪裏知道她動作更快,直接把爺爺搬出來。
“那我不是怕你直接把我打包丟出國嗎?”
男人擡眼望着她,低沉的嗓音帶着點點無奈,“你是軍屬,就是出國也要向上申請等審覈,哪能那麼快?”
倪初夏與他對視,漂亮的眼睛閃着光澤,無賴開口:“知道啊,所以我和爺爺說了,如果你還不鬆口,就壓着申請報告不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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