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像是迎頭一盆冷水澆在了裴朔年身上,他還沒有從失而復得的喜悅中回過神來,就被迫面對着他始終不願意去面對的現實。
他現在都不願意回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在二選一的選擇中把唐初露拋棄在那,也不願意去回想當時看到工廠起火的時候那種絕望到心如死灰的情緒……
只是這些惆悵仍然壓不過他重新見到唐初露的激動和喜悅,他沉沉地說:“器官移植的這件事情是我自願的,露露,我從來就沒有想過通過這件事情讓你來欠我什麼……”
他話沒有說完,唐初露就淡淡地打斷了他,“那就好,那我們就扯平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裴朔年迫不及待地牽住了她的手腕,上前一步,“你是怎麼從火場中逃出來的?”
唐初露聽到他的話,皺了一下眉頭,甩開他的手說:“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裴朔年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雖然感到疑惑,但那種喜悅還是蓋過了其他所有的情緒,“好,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
他鬆開手,嘴角忍不住地往上勾起,只要她還在身邊,什麼事情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唐初露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麼都沒說,直接轉身離開了病房。
關上門之後,她靠在一旁的牆壁上,閉上了眼睛。
她不想告訴裴朔年她是被陸寒時給救出來的,她也是才知道陸寒時竟然會離開的這麼徹底,北城幾乎找不到他存在過的所有痕跡。
她苦笑了一聲,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這樣的結局她應該早有預感纔對,畢竟她只是陸寒時和柳茹笙那段纏綿悱惻的愛情裏面的一個小插曲,她已經發揮了她的作用,現在自然是隻能夠被留在原地。
他們兩個去更廣闊的天地譜寫他們的愛情故事,而她就永遠地留在北城舔舐自己的傷口。
唐初露低垂着腦袋,整個人都裹在一片陰影之中。
她深吸一口氣,那又如何?就算這輩子都沒有愛情,她也無所謂,她還有手術刀,她還有自己的事業,這樣也很好……
病房裏。
裴朔年宛如新生,此刻的他甚至都不願意去想唐初露是怎麼一個人從火場中逃出來的,只要他站在他面前,什麼事情都不再重要。
他終於肯乖乖躺回病牀上,聽從關海摯給他的建議好好調養。
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再放手,既然老天給了他這樣的機會,那他就絕對不會再讓唐初露從他的生活中消失。
他要履行從前的承諾,牽着她的手,從時光的起點走到盡頭。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是柳音打過來的電話,這幾天她打了無數個電話過來,裴朔年一個都沒接,看到了只覺得煩躁。
“阿年,你終於肯接我的電話了,你到底怎麼樣了?手術有沒有成功?現在身體怎麼樣?感覺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你爲什麼一直不肯接我的電話……”
那頭的女人在喋喋不休地問着一堆的問題,裴說年直接將手機扣在桌面上,等到那頭稍微安靜了一些,纔拿起來,淡淡地回了一句,“這幾天沒看手機。”
柳音立刻擔憂地問了一長串的話,“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你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畢竟捐了一個腎出去,肯定有很大的影響的,你要不要現在就到洛杉磯來?我讓爸媽給你找一個最厲害的營養師給你調養身體……”
裴朔年以前會覺得她這樣一股腦的關心帶着一絲可愛,可現在心裏除了煩躁之外沒有別的情緒。
他閉了閉眼睛,打斷了柳音的話,“我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只是暫時不能去洛杉磯,這邊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處理。”
柳音的語氣立刻就變得有些遲疑,“爲什麼?不說好了等你手術恢復之後就過來和我結婚的嗎?”
她的語氣有些委屈,“你是不是後悔了?”
裴朔年已經有些不耐煩,打斷她道:“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在這邊有事業,有朋友,就算是我要放下所有的一切去洛杉磯,你也要給我一定的時間。”
柳音聽出了他話裏的不耐煩,立刻就放緩了態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要催促你的意思,只是有點想你……”
裴朔年的態度也緩和了一些,“我知道,你聽話一點,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又敷衍了她一會兒之後,裴說年才掛了電話。
臉上的喜悅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低着頭用力按着自己的眉心,臉色有些陰沉。
他怎麼忘了,還有那麼多麻煩沒有處理。
……
時間就這麼無波無瀾地過了一個月,唐初露終於知道了爲什麼那樁綁架案悄無聲息,原來還真是豪門之間的恩怨牽扯……
那些綁架她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總之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唐初露知道那些生活離她很遠,跟她現在的生活節奏格格不入,也就不願意再去想那些願在天邊的事情,專心致志地過好自己眼前的生活。
只是偶爾閒下來的時候,看着牀邊的空位,或者是本來並排在一起的牙刷空了一支,又或者是上班的時候在停車場只看到自己的車,心裏都有些悵然若失。
之前被裴朔年背叛的時候,她感到憤怒痛苦,可陸寒時離開之後,她卻是一種徹骨的空虛。
從骨子裏面冒出來的空洞。
好像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對勁,表面上看着什麼都沒變,可心裏空的那一塊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的離開好像把她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帶走了,現在的唐初露是真正的心如止水。
除了在手術檯上的時候還能迸發一點生機之外,其餘的時候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