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問起姨父爲什麼過世的時候，我才知道她自動忘記了那段對她來說可怕的記憶。我怕她回憶起來再嚇到，就編了個理由，還嚴令下人們不能議論，甚至還和何垣商量不要在秀秀面前提起何大哥是如何死的。秀秀忘記就讓她忘記吧。本來被救的就是我和小二，理應由我們來報恩。”
“以你們兩家的關係，爲什麼沒有親上加親？”
任舒又問道。
王昫等人緊盯着曹老爺看。
曹秀秀曾經說過她母親和姨母是去廟裏詢問何垣親事的，若是兩家結親，只需要問納吉納徵等的日子就好。
何娘子看了看任舒，又看向曹老爺，面露不解。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不明白任舒爲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曹老爺停了許久道：“我原打算是親上加親的，但偶然間發現他恨着我們。不僅偷偷地收買鋪子裏的人，還偷偷地將鋪子的收益轉移，他管着的幾家鋪子收益越來越少。可能以爲我沒有發現，有次宴請客人的時候醉酒了，竟和我說將秀秀嫁給他，若我同意了，他立馬會讓大妹來提親。我思考了兩個晚上，最後拒絕了他。”
衆人專注得聽着。
“何大哥救了我和小二，按理我不該拒絕。可秀秀無辜，若我沒有發現他恨我們，親上加親，我樂見其成。可他恨我們入骨，我如何能讓秀秀爲了給我們報恩跳進火坑。大妹，對不住，我···”
何娘子流着淚搖搖頭：“不，姐夫，是我對不住你們。這幾年來，秀秀、小二有的，他都有！你們沒有半點虧待我們。是他不知感恩那…嗚嗚。”
“不，我還是疏忽了。不該不讓他在秀秀面前說何大哥的事，不該不說清楚對他的安排，不該沒管束好下人，讓他受了很多委屈。是我不對。
秀秀出事後，我想來想去，將家產全部轉到了他名下，帶着秀秀他們回了曹家村，至於婚事，就看他的意願了，若他不願意，我也願意一輩子養着秀秀，哪怕她成了老姑娘也養着。本以爲這樣能夠彌補，可沒想到…是我太想當然了。我對不起何大哥，對不起何垣，也對不起秀秀。”
任舒望着這一家人很久，不知道在想什麼。
武德帝幾人沒想到背後還有如此曲折複雜的故事。
他們一邊爲曹秀秀的一生遺憾，一邊又爲報恩心切的曹老爺感嘆，一邊又對何垣想罵又罵不起來。
幾人中，王昫感受就更復雜了。
他剛剛就想問一個問題，可曹老爺沒給他機會，等對方講完後又陷入到震驚中沒回過神，等任舒問題出來了，纔回過神。
正好大家都安靜着，這才問何娘子：“何娘子，曹秀秀果真就因爲失蹤了三天三夜，無法辯白就被曹氏族人唾棄，而後撞死自戧嗎？”
何娘子不解他問話的用意，但不妨礙回答：“恩。我是外姓人，進不了曹家村祖堂。那祖堂是曹氏族人發生重大事情時議事，裏面的情況並不瞭解。只在外面時，我就只聽見裏面的人喊着浸豬籠，而後外面的人也在喊。之後就只聽見姐姐尖叫聲，過了好久，姐夫就揹着姐姐出來了，曹氏的一個族人抱着秀秀跟在後面。”
那時候的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也從沒有想過。
對他而言，抓任舒出來就是爲了折磨的，要讓她怕他，懼他，不讓她好過。
等他心氣平了好生生送回去就是了，能有什麼後果！？
可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以後，他終於明白了他會給任舒帶去什麼。
女子名節大如天。從他抓走任舒的那刻起，就已經毀了她的名節，讓她在世間再無立足之地，就像曹秀秀一樣，不，比曹秀秀更甚！
曹秀秀只是個商戶的女兒尚且如此，任舒可是內閣輔臣的孫女，遭受的流言、唾罵只會更多。
她的父母、家人也會因爲他遭受非議，既而可能會演變成另一個曹家悲劇，世界上沒準又會多出另一個瘋了的曹娘子。
此時此刻，王昫無比清晰得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無比清晰得意識到了自己認爲無關緊要的一件小事給他人造成的傷害有多大。
“哥哥，你還好吧？”
古萱最先發現王昫的異常，那張臉上驚懼交加，變換不定，時青時白，她擔憂得抓住了他的手，卻發現那手冰涼冰涼的，一點熱乎氣都沒有。
“哥哥，你的手怎麼這麼冰？病了嗎？姐姐…”
古萱緊張不已，扭頭叫任舒。
任舒皺眉，探身過來，正要將手放在王昫右手腕上，沒想卻被他一把抓住。
王昫盯着她幾次張口，卻沒發出聲音。
武德帝目光定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面露不悅，見王昫遲遲不放手，終於忍不住上前將任舒的手抽出來，語氣不太好得道：“又沒有什麼危急的事情，你老抓着她手做什麼！”
任舒皺了眉，王昫手冷得可怕，這不正常，像是在冒冷汗。
也不管武德帝在說什麼，再次搭在了王昫的右手腕上，同時觀察着他面容。
王昫被武德帝一說，從自責中回神，縮回手道：“我沒事。就是想到了…”
王昫說話吞吞吐吐。
古萱以爲他想到了曹老爺說的軟乎乎的東西犯惡心，自己也想吐，卻忍着噁心給他拍背。
王昫讓她坐回原位，而後道：“我是想到了以前。是我把你帶出來，讓你陷入比曹姑娘更糟的境地。可你還一直保護我。我對不住你。舒姐，我對不住你。”
任舒挑眉，意外得看着王昫。
蘭香也盯着他，他可算明白自己的行爲給小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武德帝聞言，安然坐了回去，就聽王昫討厭的聲音響起。
“舒姐，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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