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趙府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ep;&ep;“咚咚咚！咚咚咚！”
&ep;&ep;“來了來了！”
&ep;&ep;一開始只是不斷敲着門，大概外頭的人等沒了耐性，直接上腳踹了幾下大門。
&ep;&ep;“大公子——哎喲我的娘！”門房的下人才開了條縫，這一腳臨門直接到他胸口，把人踹翻了個跟頭。
&ep;&ep;“你磨磨蹭蹭的，近日是越發懶惰了啊。還不起來？”趙晏久說着，心懷一絲愧疚的伸手把人扶起來，拍了拍蹭到的灰。
&ep;&ep;若端看趙大公子面相，清俊舒朗，高眉秀骨。細瞅瞅，他雙頰略紅，斜襟衣領釦子錯開，一隻褲腿從靴子裏翻出了邊，整個人是醉醺醺的，偏偏還自以爲不羈又風流。
&ep;&ep;“哎喲，今兒個喝死我了……”
&ep;&ep;“噓噓噓，大公子小聲些。”下人扶着他的腰想要提醒什麼，支支吾吾的沒說上來。
&ep;&ep;喝高了的趙晏久壓根沒有留意到下人拼命使得眼色，晃晃悠悠進了靜悄悄的內院，順着走廊往正房去。
&ep;&ep;沒走兩步他又猛地停住，打了個酒嗝。
&ep;&ep;方纔打前院進來是烏漆麻黑，踏進垂花門，只檐下點着幾盞明燈，視線一轉，果見東廂房是燈火通明。
&ep;&ep;趙清淼穿着黛色嵌花邊雲錦衫，下着淺蘭羅裙，底擺露出一雙錦繡緞面鞋。她好整以暇的坐在門口的一張交椅上，從旁站着常喜、常歡，鍾管家，還有一個陌生的少年。
&ep;&ep;幾個人視線刷刷的望過來。
&ep;&ep;趙清淼眉一挑，發問：“哥哥，今日喝了什麼酒？女兒紅？花雕？”
&ep;&ep;“哈哈、哈哈……妹妹你何時回來的啊？府裏怎麼沒個人來知會我一聲？我好去碼頭接你啊。”趙晏久心道這下完球了，想着說會話糊弄過去。
&ep;&ep;“哥哥，我離家前你是如何答應我的？“趙清淼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嘴角噙着一抹很淡的笑，嘲諷十足，憋不住勁的想要一吐爲快。
&ep;&ep;“哥哥是不是忘記了，咱爹可是喝醉了掉進河裏淹死的。你不爲自己想想，也要爲我這個親妹妹想想。”
&ep;&ep;趙晏久呼吸一滯，有些理虧，別過眼去不看她，擡頭望那輪月。
&ep;&ep;“這、這不可怪我啊！按理，你前兩日就該回來了。那些買家主顧都是大老爺，上鋪子裏去問貨在哪漂着、何時拉回來。我萬不得已只好作陪，想着灌醉了他們，把交貨的事先拖一拖。”
&ep;&ep;趙晏久說的實話，故此覺得自己坦蕩了一些。
&ep;&ep;“路上的確出了點事耽擱了，我明日就去交貨，順便給那幾位大老爺賠個不是。哥哥，早些歇息吧。”
&ep;&ep;趙晏久沒料到她今兒能作罷，忙不迭道：“行行行，你辛苦了，明日得空把路上耽擱的事給哥細說。”
&ep;&ep;趙清淼嘴上答應着，甚覺乏了也提不起精神，起身就往屋裏走。剛合上門又立馬打開，她雙眸輕飄飄掃一眼沈霄，對着鍾管家囑咐。
&ep;&ep;“鍾叔，他叫沈九，日後就留在府裏了。”
&ep;&ep;鍾管家點頭，笑的老臉和善。隨即領着沈霄穿過走廊，往南頭的偏房去。
&ep;&ep;趙家宅子是三進兩出，位處城東大街，與其外祖父王家只隔了一條巷子。
&ep;&ep;常喜和常歡住在主屋旁的耳房。
&ep;&ep;兄妹倆眼鼻脣好似一筆一劃臨摹出來的，只是常歡骨架較寬大，孔武有力。
&ep;&ep;他勾着常喜的脖子問道：“你們路上遇險了？”
&ep;&ep;“嗯，小姐不讓我多提，說公子那自會去交代。”常喜回道。
&ep;&ep;“別瞎說，我的哥呀！此次真多虧沈九，沒他，只怕我們都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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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到了。其他房間住滿了，你剛來，先湊合着跟我這個老頭子睡一間。”因着趙清淼沒有指明要將沈霄當作下人看待，故此，鍾管家說話留了餘地。
&ep;&ep;沈霄站在門檻前，不進不退，目光深思。
&ep;&ep;鍾管家不明所以，伸手拍了拍他，卻被躲開了，只好尷尬的笑一笑。
&ep;&ep;沈霄的目光澄澈，神情透着淡漠和疏離。
&ep;&ep;“那個，出恭桶......”
&ep;&ep;“你說茅廁啊，出門右拐走到底就是。”
&ep;&ep;沈霄點了點頭。
&ep;&ep;看着人背影，鍾管家感嘆一句：真是個出口文雅的孩子。
&ep;&ep;沈霄望着木隔板的窄小簡陋的茅廁，倍感不適。
&ep;&ep;方纔蹲下，忽聽得的悉悉簌簌，就見一團黑影從茅廁門縫底下突然冒出，嚇得全神貫注在醞釀的沈霄立馬彈起，窘迫的先提好了褲腰帶。
&ep;&ep;原來是條狗。
&ep;&ep;黑狗瞪着渾圓眼珠，張開一口利牙，磨了磨爪子，喉嚨裏發出‘呼哧呼哧’聲，似在警告沈霄搶了它的地盤。
&ep;&ep;狗盯着他，他盯着狗。不待沈霄動作，那條狗將身子全部擠了進來，衝着沈霄毫無羞色的張開一條狗腿子，暢快的尿了一通。
&ep;&ep;沈霄兩眼一翻，無言以對。他乾脆推開門，擡起腳尖將狗踢了出去。
&ep;&ep;“小畜生，與你什麼仇什麼怨，大半夜跑出來嚇我？信不信把你牙都拔了？”
&ep;&ep;這般的威嚇，那黑狗似乎通人性，立馬瑟縮下身子，“啊嗚～”了一聲，開始就地打滾。
&ep;&ep;“小九，趙老三不經嚇的。”此時，鍾管家走了過來，捏住那黑狗的脖子往上一提，直接摟在了懷裏。
&ep;&ep;“你剛入府還不知道，趙老三自小在小姐身邊長大，如今算條老狗了，大公子也十分喜愛，府里人人都不敢招惹它的。”
&ep;&ep;有人撐腰了，那黑狗立馬昂起腦袋，‘汪汪’了兩聲，以示兇惡。
&ep;&ep;原來這狗叫趙老三。沈霄暗想：此狗倒是隨了趙家主人的性子，倨傲散漫，能屈能伸。
&ep;&ep;“我說，這狗不關在籠子裏成嗎？”
&ep;&ep;“不用，趙老三平日裏都拴了鏈子。何況大公子說了，關久了怕它會變成一條傻狗。”
&ep;&ep;沈霄想：這狗才不傻，機靈着呢。
&ep;&ep;這一夜，沈霄睡在那硬牀板上硌的慌，耳邊聽着鍾管家傳來的一陣陣鼾聲，輾轉反側難眠，直到天光透亮，雞鳴時分，才慢慢閉目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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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窗明几淨，旭日一點點漫進屋內。門輕聲的打開，又合上，打簾進來一個人。
&ep;&ep;“小姐，洗漱了。”常喜先將水盆放在木架上，又過來將帳幔收攏。
&ep;&ep;趙清淼散着一頭青絲，慢悠悠扶着牀沿撐起身子，道：“今日得去交貨，你一會叫上沈九。”
&ep;&ep;常喜微楞，張了張口：“他呀，還在鍾叔屋裏頭睡着呢。”
&ep;&ep;敢情這是帶回來一個祖宗？趙清淼洗完臉將巾布扔回水盆，朝鏡臺前坐下，任由常喜給她梳妝。
&ep;&ep;“一會你去，提醒他別把自己當了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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