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娘子投喂手冊 >第九十四章 一起喫栗子
    今年的秋試終於結束,學子們已經回家候消息,官員們閉門忙着批審卷子。

    趙晏久自家中閒來無事,命常歡在院子裏搬來了茶几和臥椅,斜躺着伸長腿喫喫棗子,曬曬頭頂的日光。

    愜意。今兒個忽然回暖,看來入冬尚早啊。

    應景的,枝頭有幾隻灰雀從巢窩裏鑽出來探探頭,‘啾啾、啾啾’叫了兩聲,也不知是不是餓了。

    昨日,趙清淼到了書房,在趙晏久面前再三表示,自己與沈九一清二白,叫他千萬不要想歪了去。但趙晏久是過來人啊,情不知所起的事經歷過,卻要趙清淼自己體會了才懂。

    後來呢,鍾叔也從孔廟回來了。說找算子合過啦,兩人的生辰八字那是天生的般配。趙晏久心中有了數,卻不急不惱的打算先冷一冷此事。畢竟有關妹妹一輩子的幸福,一時看走眼可是要後悔終生的。

    聽下人議論,今早趙清淼和沈九兩人走路都隔着一丈的距離,趙晏久搖頭表示想笑。

    就看他百無聊賴的一扭頭,視線從洞門裏穿過去,正好瞧見了那頭彎腰做事的蘇阿嬌。

    她穿身薑黃色的碎花紋布衣,頭裹方巾襯得臉盤又小了一圈。手指尖泛紅且關節有些粗糙,長裙下的那雙繡鞋比之一般女子要大寸許,腳步邁開來時半點不扭捏,卻也沒有全失了女兒家的柔態,隨意的撩開額間碎髮,自帶質樸的清韻。

    蘇阿嬌從伙房裏端出來一隻大木盆,又提着一旁的小麻袋倒過來,‘噼裏啪啦’掉地上,全是毛刺啦啦的綠殼鮮栗子。只見她撥了外一層毛殼,才手指鉗一把小剪子,三兩下開了口,手指再往前一彈,生栗子乖乖的直往木盆裏蹦。

    一顆、兩顆、三顆……趙晏久小盯了蘇阿嬌一會,突然表情微妙,起身,直直的朝她走去。

    蘇阿嬌做事太認真,沒有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只是眼簾前晃過黑影,才後知後覺的擡眼一瞥,跟前站了一個人,正是趙晏久。

    “瞧着挺好玩的啊,讓我試試。”趙晏久低下目光,不知哪來了興味,也不給蘇阿嬌說不的機會,直接蹲下身來伸出手,抓起地上一顆帶殼的毛栗子端詳。

    蘇阿嬌忍了忍,覷看他的臉色不是開玩笑,才問道:“這是下人乾的活,公子、公子恐怕不行吧。還是我——”

    餘下的話乾脆淹死在了唾沫裏。蘇阿嬌發現趙晏久的眼神忽轉,定定的鎖在她身上,古怪的扯了扯嘴角。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是男人怎能說不行!

    所以趙晏久老神在在的輕哼一聲,蔑視的道:“本公子行不行,你看好了。”

    ——啊呸!這又是什麼令人遐想的詞啊。

    仿着方纔看到蘇阿嬌剝殼的樣子,趙晏久除了一開始不順被刺紮了下,不過一會,也熟練起來剝了好幾顆。

    蘇阿嬌從未見過有哪家富家公子,願意給下人搭把手幹活的。所以她理所當然的以爲,趙晏久是鬧着玩啊覺得新鮮。

    “公子,還是我來吧。”

    “切,你不信我?對了,一會你是打算在竈臺下烤栗子麼?”

    一般人都喜歡喫糖炒栗子,可蘇阿嬌喜歡喫水煮栗子,味甘也軟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倒也不知不覺間剝完了地上的那些生栗子。

    蘇阿嬌抱着木盆往伙房裏進,準備生火。冷不丁回眸,發現趙晏久跟着進來了。

    “我來生火。”

    蘇阿嬌愣了愣:這是,打算幫到底了?“行吧,柴禾在裏邊,這是火摺子。”

    趙晏久端足了架勢,擼起袖子,將粗細不勻的柴禾統統往竈臺下塞,再點起火摺子去燃。

    火星很快亮了,柴禾底下聚起一小團火苗。就在趙晏久自信滿滿的露出一抹笑來之時,火苗卻逐漸黯淡了下去,將熄未熄的。他趕緊鼓起腮幫子去吹風,妄圖能再點燃柴禾。

    哪知,火沒了,嗆鼻子的煙霧卻從竈臺下不斷冒出,又很快充斥在了屋內。

    “咳咳咳!糟糕!”

    蘇阿嬌嘴角抽抽,憋了一刻後,才忍無可忍的上前請他離開:信他個鬼。這是做飯呢還是做法啊?搞得伙房裏滿是烏煙瘴氣。

    真是沒法待了,趙大公子保持着玉樹臨風、處變不驚,兩手拍拍,別過臉去。他倒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目光裏仍是十分坦然。只是略帶鼻音的小聲嗶嗶:我下時候是下過廚的。

    蘇阿嬌聽得不真切,反正直接將他請了出去,又打開了窗戶通風散煙。

    半個時辰後,伙房炊煙裊裊,鐵鍋裏煮着‘咕嚕咕嚕’的冒起沫子。蘇阿嬌掀開來鍋蓋,栗子的香氣直竄進鼻子裏。

    她笑着朝外頭喚了一聲:“公子。”

    這脆而細的聲,將臥躺在院裏的趙晏久從睡夢中喚醒了過來。他喉嚨裏悶聲答應,撐起手肘扶着躺椅直起腰來。

    而後斜目裏挑眼去看:“好了?”

    蘇阿嬌端過來一個白瓷碗,碗麪上是荷葉紅鯉魚,上冒着淡淡的白氣,碗里正是方纔煮好的栗子。

    “公子,這栗子可甜了,你嚐嚐!”

    趙晏久拿起嚐了一個,舒朗着表情,道:“好喫。”

    ~

    貢院大堂四扇門緊閉。

    裏頭分成兩排人,長案上擺滿了一格一格今次秋試的卷子,只是在姓名、籍貫處用一道白條封住了。

    童知府批到一處,蹙起眉頭直呼:“這狂妄書生,試題問河道堵塞應當如何治理。他答曰此事好比人內火不消會便祕,只需服瀉藥灌可疏通。再問堤壩如何防洪澇災。他答曰如螞蟻築巢。文不對題!”

    “本官聽來,倒是不錯。”正首的那張翹頭案後,擡起一人的臉來,劍眉朗目,灼灼如陽。柏周着常服,袖籠和衣襟裹邊處,細勾着精緻繁富的花紋。

    “上擋牆駁岸,下縱橫溝渠。說的通俗,也是好法子。”

    他一解釋,衆人恍然。

    柏周捏着袖管將筆擱一旁,端起茶盞抿一口,慢悠悠道:“看的出此人是蔑視禮法規制,不過也的確算根可塑的棟樑。童大人不妨看的遠些。”

    他這麼一說,卻是決定了這名學子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