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洛天祺這樣完全失態的聲音：“夜哥，你認不認識消化內科的專家？”
“怎麼了？”宮凌夜疑惑。
“阿姿她吐血了，醫生說，有可能是胃癌，讓我做好心理準備……”洛天祺的聲音都在抖。
“天祺，你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宮凌夜問道。
“我在市中心醫院急診科。”洛天祺道：“醫生現在安排給阿姿轉消化內科進行進一步檢查。”
“好，別擔心，我這就安排人。”宮凌夜掛了電話，衝客戶說了聲抱歉，不能送他們了，於是，衝裴俊吩咐了幾句，便快步去了停車場。
他開車時候，就已經聯繫好了專家，所以，洛天祺那邊剛剛把黎曉姿轉到消化內科，宮凌夜安排的專家就已經到了。
黎曉姿被推入了檢查室，外面，洛天祺靠在走廊上，眼前浮現的，全都是剛剛她臉色慘白吐血的模樣。
心頭的自責和恐慌若刀子一般不打斷折磨着他，他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如果她真的是胃癌，他怎麼辦？
宮凌夜過來時候，見到的就是洛天祺一臉焦躁的模樣。
他走過去，正要衝洛天祺說話，檢查室的門就開了，專家一臉嚴肅：“宮先生，您朋友這個情況很不樂觀，我們馬上給她安排腹部磁共振檢查。”
洛天祺聽到這裏，整個人幾乎站不住，身子晃了晃，還是宮凌夜及時扶住了他。
黎曉姿再度進入檢查室，時間突然變得格外漫長而殘酷。
因爲是專家親自操作，所以，根本無需等待第二天拿結果。
等專家出來，洛天祺就飛一般過去，抓住了對方的手臂：“先生，她怎麼樣？”
“初步確定，她的腹部有腫瘤，但是是否轉移到了淋巴及其他部位，還需要繼續檢查。”專家說着，讓洛天祺過去簽字。
黎曉姿已經被推了出來，洛天祺望着她巴掌般削尖了的面孔，整個人彷彿被悔恨所狠狠撕裂着，就連呼吸都沉重到無以復加。
他爲什麼在那天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沒有發現她瘦得太過厲害？
爲什麼在他們一起時，看到她蒼白的面孔時，沒有絲毫懷疑她身體的不舒服？
爲什麼今天在她求饒說痛的時候，還要那麼瘋了一般折磨她？！
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腹部上，那裏平坦得什麼都看不出來，裏面竟然有腫瘤嗎？
那麼，是良性還是惡性的？
洛天祺根本不敢繼續去想，他只靠在醫院走廊的牆面上，彷彿溺水者一般，拼命想去夠那塊遠得快要看不見的浮木。
接下來，又是連番的檢查，宮凌夜的助理過來，給二人送了晚餐。
洛天祺根本沒胃口喫，還是宮凌夜的話說動了他。
如果他也倒下，誰來照顧病人？
今天宮凌夜原本是約了宋伊人一起喫晚餐的，發生了這件事，宋伊人也有些擔心，實驗室那邊的事情一忙完，她就馬上趕了過來。
她被轉移到了腫瘤科，推她進入病房的時候，她醒了，看到洛天祺等人，不由疑惑。
洛天祺此刻眼睛發紅，他走到黎曉姿面前，聲音低緩：“阿姿，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黎曉姿訝然於洛天祺突然溫柔的態度，她搖頭，又看到了宮凌夜和宋伊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衝洛天祺道：“我沒事，你怎麼把你朋友也叫過來了？”
“他們順道過來的。”洛天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甚至，連怎麼面對黎曉姿都不知道。
因爲，剛纔取樣結果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黎曉姿已經是胃癌晚期了。
“黎小姐，你餓不餓？這裏有香菇雞絲粥，你趁熱喫！”宋伊人望着黎曉姿的臉，雖然知道她不是北冥沫的姐妹，卻依舊還是覺得難過。
因爲醫生說了，黎曉姿的癌細胞已經完全擴散，身體還有多處併發症，即使化療，也意義不大了。
“不用客氣的，我自己來。”黎曉姿想坐起來，可身體還很虛弱，宋伊人連忙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凝視着黎曉姿的側顏，宋伊人心頭莫名涌起一陣熟悉的波動，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偷偷拿了幾根黎曉姿脫落的頭髮。
洛天祺將小桌子給黎曉姿放在了病牀前，他沒去看她的眼睛，只是將粥和小菜放好後，便大步走出了病房。
房間裏，黎曉姿似乎也覺得氣氛不對，可是她並沒有多想，在加上她的病房是單間，並沒能見到別的病患和家屬，所以，根本沒有往她得了重病的方向想。
外面，洛天祺點了一根菸，靠在牆邊大口大口地抽着，路過的醫生看到他，示意他去專門的抽菸區。
他走進去，發現裏面還有一名男人，男人五十多歲的模樣，二人只是彼此對視了一眼，便瞬間明白了對方。
他們沒說話，都在壓抑地抽菸，尼古丁的味道嗆入肺腑，帶着些許的灼燒感覺，一點一點，侵蝕着脆弱不堪的神經。
宮凌夜來到吸菸室門口的時候，也被裏面的味道嗆到了，他走到洛天祺面前，拉住他的手臂：“天祺，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洛天祺笑了，笑容比哭還難看：“夜哥，現在是無論怎樣，都解決不了問題！”
宮凌夜知道洛天祺心頭的難過和自責，他拍拍他的肩，將他從吸菸室帶了出來：“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化療，還是……”
洛天祺喉結滾了滾：“夜哥，我不知道。”
“她的父親很早就不在了，母親也已經在去年過世，她現在沒有親人了。”宮凌夜道：“她最後這段時光，你好好陪着她吧！”
洛天祺明白，宮凌夜的意思是，不要做化療了。
或許能夠讓黎曉姿多活一兩個月，但是，那個過程，其實痛苦到生不如死！
洛天祺的手緊握成拳，好半天，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他才點頭：“好。”
宮凌夜和宋伊人告辭離開，將空間留給了洛天祺和黎曉姿。
洛天祺走到黎曉姿面前，開口道：“阿姿，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