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85章 小侯爺(十六)摸到邊了
    又一個“提頭來見”?看來父親說得對啊,南疆現在有很多一門心思搞擴張的人,可是他們如此好戰的原因是什麼呢?高淵有些想不明白。

    現在高淵的情況,按照後世的話來說,其實就是三觀建立的關鍵時期。這個時候的人,正在從幼稚走向成熟。一方面,他們的心目中還有不少美好與天真;一方面,又因爲家庭內的薰陶、社會上的見聞而得知了不少黑暗或者灰色。

    一個人從孩子走向成熟的成長過程往往有三個階段:依賴期、獨立期、互賴期。

    依賴期很好理解,凡是離開了父母就不能成活的時期,大致就可以看做依賴期。放在後世來說,一般指學生生涯結束、自己走出社會工作之前。在大明這個時代則略有不同,如新鄭高氏這種家庭,通常以兩個標準來衡量這種“依賴期”是否結束。

    一個標準是獲得功名,甚至是成功出仕做官;另一個標準則是娶妻成家。前者適用於發展前景較好的子弟,後者適用於在仕途沒什麼前途的子弟。

    這種標準不僅真實存在,而且有成文或者不成文的族規支撐。比如高務實早年,明明都已經隨高拱進京成爲太子伴讀,甚至成立京華開始大賺特賺了,但無論高家還是張家,都還在給他發“勸學例錢”。

    他根本不缺錢了,爲什麼還要給他發錢?因爲兩家的族規就擺在那兒,彼時的高務實還沒取得功名,但顯然在認真讀書備考,所以家族就要給他發錢以示支持。這種時期,哪怕高務實創建的京華賺錢能力正在飛速上漲,但算起來依舊還在“依賴期”——至少世人會如此看待。

    按理說,高務實獲得生員身份後,這種依賴期就應該算是結束了,但其實也不然。因爲他書讀得太好,家族對他的期待值很高,知道他肯定還要繼續考下去(當時因爲高拱在相位而暫時不參加會試),所以事實上是在他考中狀元之後,兩家才停止了發放勸學例錢。也就是這個時候,世人才會認爲高務實脫離了依賴期——即便世人或許沒有“依賴期”這個具體概念。

    如此類比,高淵顯然就還在這個時期。

    這個時期的半大孩子會有很多特點:他們開始有了自己對將來的一些憧憬,會給自己定下一些理想,但未必很清楚自己應該如何去做。因此,他們往往會模仿自己身邊的人,男孩往往模仿父親,女孩往往模仿母親。

    高淵此番南下,就有明顯的模仿父親的跡象。不光是神態舉止上會模仿高務實那種永遠胸有成竹淡然自若的模樣,而且很敏感於旁人覺得他“不像”父親的地方。這其實很正常,沒有什麼奇怪的,幾乎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人生階段。

    一般而言,再過幾年,他可能就要進入獨立期,即開始認爲自己應該做自己,而不是一味模仿父親,做父親的復刻品。甚至,有可能會故意表現出自己與父親不同的地方——“我就是我,是不一樣的煙火”。

    然而再過一些年,隨着他的逐漸成熟或許就會發現,做得像誰並不重要,甚至可能連“做誰”都不重要。那個時候的人,往往就會意識到,很多事都不是靠着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要成事需要很多人的幫助。

    這種幫助可以是因爲血緣而獲得,也可能是因爲父輩的人脈而獲得,但最終需要自己合適的爲人處世態度來獲得。這時候,他就真的成熟了。

    高務實與人不同的地方在於,這些過程在他“上輩子”就已經經歷過了,所以他在幼年時就會主動利用血緣的優勢,利用父輩的人脈,以及親自打造自己的人脈網——小皇帝、靖難系勳貴、高氏門生、自己的同年等等。

    當然,高淵在這方面也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母親和姨娘的教導。黃芷汀對他的培養顯然是不遺餘力的,而劉馨因爲有她獨特的思維方式,也對高淵不吝指點。她們二人顯然也能對高淵的成長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幫助。

    例如現在,高淵就會想到她們曾經有意無意間所泄露的高務實關於南疆一些人擴張欲很強的判斷。但是很可惜,她們沒有把高務實的分析原原本本的道來,以至於高淵現在對此有些一知半解。

    當時高務實其實是和劉馨討論的這件事,高務實說,南疆西征這場仗“本質上只是我對南疆軍方激進派的一種安撫——當然,在這些人背後還有一幫人也是力主西進的,我知道,但我無意糾結此事。”

    劉馨當時便問道:“除了軍方之外還有人在推動南疆西進麼?”

    高務實回答說:“當然有,否則僅僅是軍方,他們還不敢向我表露這樣的期望。”然後又說:“一切問題的根源都是經濟問題。南疆是一個試驗場,現在那裏的政治、經濟、軍事體制都是前所未有的,社會層面也異常複雜,因此其面臨的一些問題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需要我巧妙地維繫,以及慢慢改變。

    先說政治,南疆現在的政治體制可以說最爲特別。我保留了原先的幾個王國,但卻收了他們的實權,將實權交給京華集團,這就讓現在的南疆形成了一種有實無名的聯邦體制——當然,是強中央、弱地方的聯邦。

    在這樣的聯邦下,政治權力本質上是高度集中的,但因爲我本人無法常在南疆,因此只能讓芷汀代爲坐鎮。可是,芷汀的坐鎮在這個時代而言本身就會導致權力弱化,即表現爲她有很多事不敢或者不願當場做出決斷,而不得不寫信來京徵求我的許可……你說,這會導致了什麼結果?”

    這個問題就開始有些敏感了,劉馨試探着問高務實是不是對黃芷汀也有些疑慮,但高務實否定了。最後他又給劉馨一個個分析了高家各位宗親和南疆的各個派系,最後告訴她說,這些派系其實都是他故意推動出現的——這其實並不難辦,通過洞察他們的身份區別、地位高低,然後進行一些人事安排,改變權力結構,就能導致一些派系出現。

    劉馨因此瞭解到,高務實安排這些派系,一方面是派系這種東西本身也會出現,與其他們自發形成,不如按照自己的操控出現,這樣更安全,也更方便自己從中平衡。

    但另一個方面就很有意思了:推動這些派系的出現,本身也是設置給高淵的考題。等高淵意識到這些派系的存在,就必然要思考如何與這些派系打交道。

    此時,高務實通過觀察高淵與這些派系打交道的方式,自然就能判斷出自己這位嫡長子的眼光高度與執行能力究竟如何了。

    如今,高淵第一次隱隱約約摸到了這張考卷,即便只是摸到了一點點。

    “高璟。”高淵忽然轉頭看了一眼這位海軍第一重將,問道:“高木三的提議,你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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