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會玩命，但不會送命。
我沒好氣地說：“這就不必了。你費盡心機要把月滿山帶回去，我讓你走，不過你不用侮辱我的人格了。如果我和你是一類人，我現在就選擇自殺了。走吧，人我讓你帶回去。”
我舉手對着夜空中打了一個解除武裝的手勢，很快，姜明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紅點，然後紅點平移開，一直到紅點消失。
這是狙擊手在提醒姜明自己的存在，以證明我並不是在嚇唬他。
姜明推着我回去，楚瀟瀟和蔡小冰緊張得不得了，我盯着姜明的那輛車，心情也不比他們好多少。
姜明一邊推着我走，一邊低聲耳語。
“這一局又是我贏了，我很期待下一局。”
“我更期待遊戲的終點。很想看見你早點兒死。”
他不覺得冒犯，笑得很開心，把雪豹們都搞懵了，互相面面相覷，想不通我和這個變態怎麼會有說有笑的。
月滿山被人押上了姜明的車，姜明望着醫院裏：“你找人扣着我三叔呢？”
我也笑道：“就算我輸，也不能輸得那麼徹底。”
姜明聳聳肩膀，無所謂道：“對，如果你輸得太徹底，我就覺得無趣了。”
他們聽不懂我倆的對話，一頭霧水，看起來我倆好像很融洽，可我倆的語氣卻又夾槍帶棒，一點兒也不客氣。
姜明上了車，油門轟地一聲，但是沒有我的同意，沒人會放他走。
姜明搖下車窗，看着我。
我擺手，讓擋在前面的人讓開。
他往前開了一點兒，忽然又對我說：“你可別太早死，要死一定要死在我的手裏。”
說完，他開出了醫院大門。
雪豹圍了上來，楚瀟瀟一頭霧水，問我：“他最後那句話什麼意思？你倆怎麼忽然變得惺惺相惜了？張超，你可別告訴我你還有別的愛好？”
我本來挺嚴肅的，被楚瀟瀟這話給逗樂了。
“你怎麼什麼時候都能開玩笑。”我抹掉眼淚笑出來的眼淚道。
蔡小冰說：“隊長，那你怎麼沒讓狐狸開槍。”
“他的車上有炸彈，一旦他死了，炸彈就會爆炸。切，這個變態。”
“我靠。”蔡小冰後知後覺，有些不爽道，“咱們這回又讓他給擺了一道。”
我搖頭笑着說：“那倒也未必，遊戲還沒結束呢。”
輸了第一次血之後，姜雲逸鬧着不肯繼續獻血。
這時外地血庫的血還沒送到，姜雲逸一開始捐的那麼一點兒根本不夠用。
他連20都沒捐夠，明擺着是姜明派他過來敷衍我們的。
姜雲逸是我們的長輩，比趙宮洺還要高一個輩分，一個快七十歲的老人。
趙宮洺想着法子陪着笑臉給他做思想工作，從獻血的好處說到獻血多光榮，就差給姜雲逸跪下磕頭了。
作爲韓坤的老朋友，趙宮洺肯定想盡辦法去救韓坤。
可不管趙宮洺好說歹說，姜雲逸就是油鹽不進，閉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像是打瞌睡一樣。
趙宮洺是院長，這麼多年來，身份所在，也是有脾氣的。
見說不通姜雲逸，趙宮洺哼了一聲道：“姜叔，你這樣不太好吧，您好歹是江湖上有身份的老人，見死不救太不上道了吧。”
姜雲逸這個時候睜開眼睛了，不屑地瞥了趙宮洺一眼。
“趙家的小賊崽子，跟我談江湖道義？你配麼？我呸。”
恰好這個時候，祕書進來送茶，把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趙宮洺的面子都被姜雲逸撕下來踩進了泥裏了！
砰！
他一巴掌拍在紅木的辦公桌上，冷哼了一聲：“今天這血你到底捐不捐？不捐給句準話，我他媽的也懶得和你浪費時間，我收拾不了你，但是有人能收拾你。”
作爲趙家的人，受制於江湖盟約，他不能對姜家人怎麼樣。
姜雲逸就是一個草包，看着挺橫的，其實是個紙老虎，剛纔欺負趙宮洺好說話，一直作威作福，這個時候被趙宮洺拍着桌子，吊着眉毛一吼，他一屁股從沙發上滑到了地上，嘴上叼着的菸頭都掉在了自己的褲襠上，嚇得他忙拼命地拍打着被燙出了一個洞的褲子。
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趙宮洺心裏再一次感嘆了基因的不講理，明明基因差不多，可姜雲清就是人中龍鳳，姜雲逸這膿包的樣子，連個人都算不上。
姜雲逸發着抖，指着趙宮洺的鼻子說了好幾個“好”字，然後奪門而出。
趙宮洺忙追了上去，對愣住的小祕書說：“愣着幹嘛，快點兒攔住他，別讓他跑了，跑了老韓的命就交待了。”
姜雲逸別的不行，腿腳倒是挺快的，趙宮洺和年輕的祕書竟然都沒追上他，三個人一前一後地，跑到了醫院的大堂裏。
這個時候醫生大多數下班了，醫院大堂裏的病人也不多，零零星星地有幾個人在大廳裏等待着。
正好這個時候，楚瀟瀟推着我回到了大廳，雪豹們都跟在我的身後。
姜雲逸想跑，和我們撞了個正着。
“去哪兒啊姜爺。”我問。
姜雲逸哭喪着臉，估計是感慨自己的運氣真是倒黴到了姥爺家了。
“姜明呢？”姜雲逸見我的身後沒有跟着姜明，問。
我笑着說：“他當然是回去了。”
“什麼，他怎麼不帶我走啊？他剛纔讓我來的時候，就說了一會兒要帶我一起回去的啊。”
“姜叔，你別鬧了，救人要緊。”趙宮洺追了上來，氣喘吁吁的，低聲說，“我提醒您，張超和姜明是做了交易的，現在你們收了好處了，就想不救韓坤了，那不行。行走江湖，總要講點兒道義吧。您要是真不在乎江湖道義，那也行，我給您去宣傳宣傳。”
對江湖人來說，面子是尤其重要的。
有些江湖人好面子到了變態的地步，比如像是月家人，都出現道德潔癖了。
可這不是對所有人，有些人就是到死都不要臉。
姜雲逸倒退了幾步，忽然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趙宮洺被他嚇了一跳，以爲他年紀太大了，忽然發病了。
趙宮洺準備去拉姜雲逸，沒想到姜雲逸倒是一把推開了趙宮洺。
然後他兩隻腳開始蹬，一邊蹬一邊乾嚎。
“你們看看，還講不講天理，我一個快七十的老人，還讓我獻血救人。我這身子骨，不讓別人救我就不錯了，哪兒還救得了別人啊？你們這是要拿我這老人的命去救人啊，你們想救人，用自己的血去救啊，慷他人之慨算怎麼回事啊？作孽啊！”
姜雲逸不像姜雲清那樣，他現在看起來不但七十歲，可能和早年喫喝嫖賭樣樣都幹有關，現在的姜雲逸看着不止七十歲，說八十歲都有人信。
他老態龍鍾，滿臉的老人斑，頭髮也禿的禿白的白，這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很快就獲得了大家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