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週末,林墨歌拿着幾本剛借的書從圖書館出來,陽光刺在眼上,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嬌俏的臉蛋上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剛想享受這難得的日光浴。
可是瞬間,笑容僵硬在嘴角。
因爲在樹蔭下,站着一個西裝革履的黑衣人。
心裏瞬間一驚,已經三週了啊。
今天,就是那個宣判的日子麼?
明明是烈日炎炎的正午,她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腳步僵硬的,向着那個黑衣人一步一步走去。
十幾米的距離,卻如同千萬米那樣遙遠。
“林墨歌!”
身後揚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她腳步一頓,回過頭去。
身後的男孩兒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似乎是匆匆跑來的。
“羽晨已經到了機場,如果你現在趕去還來得急!”男孩兒的眼裏透露着焦急。
現在只有她,才能攔下羽晨了。
也只有她,才能給他留下來的勇氣。
“幫我祝他一路順風。”
她淡淡的說了一句,眸子裏,卻劃過一抹憂傷。
他最終,還是要走了麼?
走了也好,留在這裏,只會斷送他的未來。
“林墨歌!”男孩兒怒吼起來,清秀的臉頰因憤怒而變得通紅。
“難道你不知道羽晨不想走麼?他是在等你給他勇氣!整整六年的感情,難道你真的忍心從此斷了聯繫?”
她的臉上,揚起一抹無情的笑,可是藏在書下的手,微微顫抖。
“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去機場送他。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
黑衣人默默的跟在身後,就像幽靈一般。
“林墨歌!你好狠的心!虧得羽晨還爲了你跟家裏反目……”
身後的男孩兒還在憤怒的吼叫着,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將他的聲音摒棄在外。
心,卻疼到無以復加。
羽晨還是,要走了麼?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現在,又爲了她,放棄名牌大學,而來到這座普通的校園裏。
整整六年的時間,六年的陪伴,她又怎麼能忘懷?
在她最艱苦最屈辱的日子裏,是那個如陽光一樣溫暖的男孩兒,闖進她陰暗的世界,撫慰她塵封的內心。
所以,她才更要決絕,冷漠的不留一絲感情。
羽晨該擁有的,是整個世界,而不僅僅是圍着她轉。
而且,現在的她,只是個爲了錢連自尊都拋棄的女人,有什麼資格,站在他的身邊?
心,彷彿碎了一地,無法拼湊。
可這樣的結局對兩人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只因機緣巧合相識,現在,是該告別了。
從此以後,天各一方,再無瓜葛。
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於江湖……
半個小時後,她坐在醫院的休息室裏,看着手上的化驗單,心裏一陣苦澀。
左手,下意識的放在了腹部,那裏,已經開始孕育出一個小小的生命了麼?
那一個炙熱而痛苦的晚上,終究,還是給了她回報。
只要生下這個孩子,就有錢治母親的病。
可是從此,她跟羽晨,也越來越遠。
那段溫暖而單純的青春歲月,也成了她記憶裏的一本相冊,無力翻開。
“我會安排你到國外安胎,直到生下孩子,飛機在明天一早,你可以回去準備一下……學校那邊我會幫你辦好休學手續……”
“好……”
她淡淡的回道,這也是之前的協議上的條款,她必須遵守。
九個月後,在加州的一傢俬人醫院裏,傳來一聲痛苦的尖叫。
“啊……”
“努力,再堅持一下……跟着我,呼……吸……”
這位華裔女醫生,是她的醫生兼朋友,在加州的這九個月,多虧了她的悉心照料。
“好痛……我不想生了……不……生了……”
林墨歌躺在產牀上,全身都被汗水浸溼了。
一雙手緊緊的攥着牀單,骨節泛白。
嬌俏的小臉,此時一片慘白,額前的烏髮被汗水浸溼貼在臉上,猶如落水的女鬼一般。
“不能放棄,跟着我做……來,深吸一口氣……用力……”
“嗚嗚……”她咬緊牙關,用上全身的力氣。
初夜那晚,她以爲,已經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夜了。
現在才知道,跟生孩子比起來,那種痛,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已經可以看到頭了!加油……”
全身的力量都被抽了出來,似乎要咬碎一嘴的貝齒。
“啊……”
“哇哇……”
伴隨着她的一聲慘叫,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也傳了出來。
“太好了,是個男孩兒!”
女醫生剪斷了臍帶,將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兒抱了出來。
林墨歌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癱軟在牀上。
可她的目光還是熱切的落在那個嬰兒身上。
皺皺的皮膚,眼睛還沒有睜開,小拳頭緊緊的握着,跟兩隻小腳丫一起撲棱着,像是對這個未知的世界抗拒一般。
“孩子……讓我……抱抱……”
她喃喃的開口,卻在這個時候,產房的門突然打開,一個年輕的護士走了進來。
“把孩子給我,你去照顧林小姐!”
護士說着,直接把女醫生手裏的嬰兒抱了過來,放在早已準備好的無菌布上。
將他身上的污漬擦拭掉,直接放入一個無菌箱裏。
小小的嬰兒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惡意,不停的掙扎着,哭的嗓子都啞了。
“求求你,讓我抱抱孩子……就抱一下……”
林墨歌苦苦哀求,護士卻不爲所動。
利落的做好一切,轉身提醒,“林小姐,代孕之事已成,錢已經匯到你的賬戶上了,從此以後,再不許提及。這個孩子跟你也沒有任何瓜葛,望你切記。”
說罷,根本不顧她的哭喊,毅然的帶走了嬰兒。
“孩子……我的孩子……”
林墨歌想要搶過來,可是現在哪裏還有一絲力氣?
眼睜睜的,看着門被關上,嬰兒的哭聲,似乎也戛然而止。
眼淚洶涌而出,剛纔承受着世間最大的痛楚之時,她都沒有哭。
現在,卻再也忍不住了。
骨肉分離之痛,誰,又能承受得了?
懷胎十月,那是她的心血,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孩子,與她沒有母子之緣。
可真到了這一刻,心,卻像是被剜掉了一塊,潺潺淌血。
“墨歌,不讓你抱孩子也是爲了你好,一旦抱了,就真的捨不得了……”
女醫生想要安慰幾句,卻覺得蒼白無力。
林墨歌剛想說什麼,卻覺腹部再次傳來巨大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