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翰澤渾身力氣像是被徒然抽乾殆盡,身軀一軟跌坐在地。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他的太子哥哥沒了……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是他親手殺了他。
他是不是做錯了?
澹臺翰澤一個激靈,迅速搖頭,不,他沒錯,他沒有選擇,他再不是那個天真得可笑的孩子了,再不需要任何人自以爲是地打着愛他的旗號,來擺佈他,玩弄他的人生了!可還是有無窮無盡的慌亂,一點點纏繞着他整個身軀,讓他倍感窒息。
凌兮月低着頭,水霧凝聚成細碎水珠,從她額前散下的碎髮滴落,將她的半張面頰都掩埋在黑暗陰影之中,猶如她那滿是陰霾和殺氣的表情。
“這下,你們可滿意了?”
凌兮月一聲輕笑,但那聲音卻在顫抖,“他終究還是被你們逼死了。”
她從來都沒想過,那個瀟灑如風,笑意如光的男子,會被他最珍愛,摯愛的兩個親人,聯手逼得完全失去活下去的信念!“可笑的是,他到死都還維護着你們!”
凌兮月的嗓音驟然拔高,猛然擡頭,兇狠似狼的眼神猶如利刃出鞘,“但我可不是他,本宮告訴你們,沒了他,你們在本宮眼裏什麼都不是!”
那一紙盟約,什麼都不是!澹臺雲朗更他知道,所有他拿自己的命,來和她換!“我,我不想的,可是大家眼裏都只有皇兄,只有他,憑什麼!”
澹臺翰澤抱頭,有點癔症般聲音狂亂,“只要有他在,西瀾就不會有我這個皇帝,我什麼都不是……”重點不是澹臺雲朗想不想反,想不想要這個皇位,重點是,只要他想,他就能輕而易舉地奪下這個皇位!澹臺翰澤抱着頭,心神大亂地搖頭,不敢去看那張和自己相似,此時卻青紫得毫無生氣的臉,口中不停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沒有選擇,我什麼都不是,我的身份,如果皇兄知道我……”“澤兒——”澹臺翰澤即將出口的話,被蕭太后面色大變地猛然打斷,“你是我西瀾的皇帝,一國之君要有一國之君的樣子,給哀家起來!”
凌兮月的表情,有幾分陰冷,“你的身份?
你是說,你不是景雲帝的兒子?”
周圍暴雨如亂珠飛濺,但凌兮月的這一句話,卻清晰無比地傳入了所有人的耳中,隨着她一聲話語落下,天邊一陣炸雷,將蕭太后和澹臺翰澤那瞬間蒼白了幾個度的臉,一下映出得清晰無比。
當然,還包括周圍的宮人,侍衛,統領等!皇上不是先帝的兒子?
怎麼可能!不管是真是假,哪怕就是信口胡說,這樣一句話,都無異於一個驚雷,在衆人的頭頂炸響,瞬間周圍便傳出了悉悉率率的各種異動響聲。
原本就跌坐在地的澹臺翰澤,渾身一軟,差點直接倒在地上……還是蕭喚琴率先反應過來,廣袖一拂,當即一聲厲喝,那美豔的額頭上幾乎有青筋蔓延,“凌兮月,你信口胡說什麼,別以爲哀家不敢殺你!”
可週圍的宮人,侍衛,統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發愣,不知是雷聲太大,還是剛剛聽到的話太過於驚世駭俗,震得透明沒回過神來,一時誰都沒有動作。
他們的皇上不是先帝的兒子,那……“怎麼,哀家還在呢,這是都要反了天嗎!”
蕭太后雷霆震怒。
“本宮有說錯什麼?
太后敢對着你信奉的神明發誓,本宮說的哪一個字不是真的?”
凌兮月紅脣浮出陰冷而嗜血的弧度,“太后急着殺人滅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有沒有那本事,不是你說了算!”
蕭喚琴拂袖,從旁邊禁軍副統領的刀鞘中,嗖地拔出長刀,手起刀落,鮮血噴在她妝容精緻面頰上的瞬間,副統領頭顱落地,“還要哀家再說一遍嗎!”
“咚——”落地的頭顱咕嚕了幾下,順着臺階滾入庭中,染紅一大片泥水。
蕭喚琴的魄力手腕,是真槍實彈在戰場上練出來的,可不是花拳繡腿,這一招殺雞儆猴,衆侍衛此時也顧不得多想,唰唰將手中的刀槍對準凌兮月,不敢違抗命令。
周圍的上百道暗影瞬間朝這方廊柱收攏,將凌兮月和那七竅流血氣息全無的男人護在中間。
“哈哈,哈哈哈哈……”凌兮月笑了,笑得肩頭都一陣顫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蕭喚琴嗓音陰沉,“你笑什麼!”
“我笑有些人傻啊。”
凌兮月垂眸看向懷中死狀淒涼的男人,看着那張再也無法展顏歡笑的俊臉,“你說你是不是傻,你寧死都要護着的這些人,守護的這片土地,到頭來卻全部都背離了你,你說你是不是這天下最傻的傻子!”
不好笑嗎?
這天下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
眼前的情形,真是讓人覺得諷刺又好笑!誰會想到,那笑傲天下的絕代天驕,被譽爲西瀾之光的太子殿下,臨到最後,護着他的,竟只有一個敵國“死敵”,那些他所謂的親人,珍愛的一切,連他死了,都還拿着冰冷的刀刃對着他。
“你知道,你們如今能好好地站在這裏,是拿什麼換的嗎?”
凌兮月一字一句,怒對着蕭太后母子,“他知道,這個傻子,從頭到尾他什麼都知道!”
澹臺翰澤一個冷顫,看向凌兮月,“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
凌兮月眸光森冷對過去,“他知道你不是景雲帝的兒子,他也知道,是你的好母親,親手害死了他的父皇,他更知道你要殺他!”
一句句,猶如炸雷而出,驚得周圍之人紛紛露出驚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