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隆猛地垂下頭。
這些東西要是喫下去,怕是幾天都別想爬起來!馬隆剛說完,又瞥見凌兮月似乎又變了臉色,他頓時一個激靈,趕緊呵呵着又道,“能喫到皇后娘娘親手做的東西,自然是無上榮光,只是屬下等沒,沒這個福氣,不敢,不敢造次,皇上娘娘,屬下先告退了。”
說完暗拽了下杵在旁邊的衛祺,兩人矇頭就往外麻利滾去了,生怕再多留一會兒,就要一起分享那美食。
出去之後,馬隆抹了一把冷汗,這才狂舒一口氣。
我的個天王老子誒,他們就是來詢問一下軍務,是出門沒看黃曆吉時吧,要受這一頓驚嚇。
“他們,確實是沒這福分。”
北辰琰看了一眼眸帶狐疑的凌兮月。
凌兮月輕扯了扯嘴角,收回眼神,似乎哼了一聲。
他們那都是些什麼表情,好像看毒藥一樣!一刻鐘後……凌兮月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幾大盤,眼神略有古怪看向眼前面色微白,像是真中了毒一樣的男人,越發懷疑自己。
她嗓音微有乾澀問道,“真,真有這麼好喫?”
她許久沒見過琰這麼好胃口了,特別是行軍在外的時候,經常都隨便幾口敷衍了事。
“我說了,只要是月兒你做的,我都喜歡。”
北辰琰乾笑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凌兮月的話,也是實在沒辦法昧着良心,再誇那些菜餚美味。
酸甜苦辣腥鹹……北辰琰第一次在一道菜中,嚐遍所有味道,能面不改色保持到現在,真的是不容易。
凌兮月認真地盯了北辰琰一會兒,見他這麼喜歡,忽地揚眉一笑,“那好,我以後常做給你喫。”
“咳——”北辰琰猛一聲咳嗽,嗆到了,這會兒俊臉不是泛白,而是微綠了。
“怎麼了?”
凌兮月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北辰琰一把抓住凌兮月的手,嗓音嘶啞,一字一句,“還是……不勞煩夫人了。”
“你我之間怎麼能說是勞煩呢。”
凌兮月擡手託着下巴,撐在條案上,腦袋一歪,笑眯眯地看着男人,眨巴了一下那雙水靈靈的眸子,“應該的。”
北辰琰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忽然有種不見前路,暗無天日的感覺。
“以後你若是不做着皇帝了,我們就尋一處農院,你劈柴,我做飯,天天做給你喫……”聽得凌兮月這話,北辰琰忽然覺得他做皇帝挺好的。
凌兮月憋笑,將托盤疊碗迅速收拾了端走,一邊將那小山一樣的奏摺,軍務摺子這些推回去,悠悠笑道,“你繼續吧,不打擾你了。”
走到帳簾邊,凌兮月終於沒忍住哈哈大笑出聲來。
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她做的那些東西,不是那麼的美味,恐怕全天下,也就眼前這個男人能面不改色地喫下去,還偏得裝作很喜歡的樣子。
那她就讓他好好憧憬一下……北辰琰看着凌兮月那歡笑着離開的背影,嘴角上揚,眸中帶出點點無奈的寵溺。
但與此同時,見她蹦躂着出帳後,男人默默地擡起手,大掌輕按着飽脹痠痛的腹部,皺起了眉頭,這若真的天天喫這些,怕是真和喫毒藥沒什麼區別。
看來他以後不但得看着她不到外面去胡作非爲,還得看着她不讓她去膳房。
前者是爲了她的安全,這後者,是爲了他自己的小命。
不得不說,北辰琰真的可稱爲千古一帝。
但不是因爲他英明神武,更不是因爲他有耀世之魄,懾世之威,讓人覺得千古難得一遇,而是因爲,他可能是千古以來,第一個不是擔心會被自己皇后生生嚇死,就是擔心被自家皇后以黑暗菜餚“毒”死的帝王了。
這不是千古僅此一帝是什麼?
而凌兮月終究還是沒嘗過自己那次做的飯菜,味道到底如何。
她原本只是以爲,可能不會那麼美味,但說句不謙虛的話,依她無論什麼,一學就會的聰穎天資,應該也不至於太難喫,哪會想到,說是毒藥也不爲過。
更不會知道自己就是一個廚藝黑洞……至於這些東西真正味道如何,在北辰琰那諱莫如深的笑意中,就是成了懸案。
反正,在腥風血雨中,大風大浪都沒有倒下的北辰琰,因此鬧肚子,整整脫力了三天!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此時剛走出王帳的凌兮月就收到了金陵傳來的飛信,她將托盤遞給身邊的將士,從暗影手中接過信,展開仔細看下去。
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一直平靜到面無表情。
“原來如此……”凌兮月看完冷楓傳來的信,也不由得一陣唏噓。
她就說,蕭太后爲何會對雲朗如此牴觸,又爲何會如此寵愛幼子,一個是帶着恨出生的,一個是帶着愛,源處不同,自然什麼都不同。
可不知道爲何,她總覺得,事情應該沒有這麼簡單。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按照冷楓所述的情況,還有景雲帝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符合兩個相看兩相恨的人會發生的事。
景雲帝若對蕭喚雲一直都是利用,就根本不可能將她捧上高位,更不可能將她的兒子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不假人手,還封她的兒子爲太子,託付江山重擔。
還有就是蕭喚雲確實是乃女中英傑,但景雲帝可是一個時代的締造者,說是三朝四國時代最爲優秀的君王也不爲過,在他的統御下,西瀾一度達到三朝之首。
這樣一個君主,怎麼可能會對蕭喚雲這些心思看在眼中?
更不去防備……最後,甚至於死在她的手上。
唯一的解釋,就是景雲帝深愛着蕭喚雲,悉心愛護,愛到甚至於卑微的境地,不捨得讓她受一點委屈,一點傷害,給她想要的一切,包括……他的命。
但這也是凌兮月的憑空猜測,沒有確切證據。
其中最爲無辜的,就是澹臺雲朗了,父母的恩怨卻要他來承受,從小到大看似高高在上,享盡一切,卻從未得到過他最爲渴望的東西。
即便沉於江地,屍骨無存,都得不到那個人的一點側目,如今還要和她兵戈相向,去面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