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陰陽石 >第五十二章 真相(二)
    “什麼意思就是真兇啊,呵呵,可不是什麼父親、僕人,也不是什麼山賊野獸,而是我們面前的這位美男子呀。”木子云指着忘川說道。

    “什麼”衆人驚了,但忘川在一瞬間毛皮繃緊,木子云看清他渾身抖着,表情一瞬間猙獰,但立刻又舒緩下去,輕輕呼了口氣,好似解脫了一般。

    這會兒,忘川不再是常見的微笑模樣了,多了許多表情,也更像個人了。

    大夥都等着木子云的解釋,而木子云便說道“這麼些年了,你過不去的不是父殺母,而是自己的弒母之罪,你心裏百般抗拒,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所以哼,你改變了自己的記憶,那些畫面可不都是真的,雖然你已經把它們做得足夠完美,但是,你從來沒有帶別人進入過你的記憶,所以第一次的外人進入,帶來了許多之前不可估量的變動,迫於去證明自己也好,迫於去提醒我們某些信息也好,你太心急了,所以很多改變都出了差錯。”

    “比如呢”忘川垂落下了雙臂,輕鬆了許多。

    “第一幕裏,那個孩子突然朝我奔來,我想他之所以跑過來,並不是亙古時期的緣由,而是真的因爲我站在那裏而已,你第一次帶人進來,但還保留着自己隨意篡改畫面的習慣,所以不經意間,便讓那孩子朝着橋上跑來,以便讓我們看清,我方纔每個畫面都看了十多次,最後纔看第一幕,如果那真是你的記憶,那麼不同次數的畫面是不會改變的,可第一幕裏,那個小孩沒有再朝我跑過來,所以我就知道了,我們看到的,都是你想讓我們看到的。”

    “而無論哪個畫面,我相信每個人都又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好像那裏所有的事物,所有的角色,都像是在圍繞着特定的幾個角色在轉動和改變一般,尤其是燈會,其實真實的畫面與我們見到的要差別太多了,從最後你母親露出的半張臉,以及與之交談的人類的神情,我可以看出,燈會上的人,與你母親的關係不能說很好,但總不至於太壞,那麼這樣的節日,她真的會和你父親木訥的一路走下去嗎,顯然,那都是你強行改變細節的結果。”

    “你可能自己都沒有發現,燈會那一幕裏,至少有三個角色,但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時間裏出現了,呵呵,大概你把部分畫面剪下來又貼到了他處吧,雖然很隱祕,但是卻都被我找到了,你在隱瞞什麼什麼狗屁鐵木獸,你父親的腦子根本沒有毛病,他們十分恩愛,也不可能出現第三幕的畫面,那是你扭曲捏造的而已,目的就是爲了把罪引到你父親身上,你大概是怨恨父親身爲獸,沒有盡到人父的責任,讓你們母子孤苦於世吧。”

    “那你怎麼就能確定他殺了自己的母親,而不是在爲別人掩飾呢”鈴鐺問道。

    木子云眼神中略帶憐惜,他指着忘川說道“其實呀,他早就告訴我們了,答案就在這些畫面裏,第二幕裏,少年的身軀,河中的倒影卻是個張着血口正要喫人的獸影,而他的母親剛巧從獸影口前的小路走來,第三幕裏,他父母的對話,還記得他說話,他的獸父多久也難回來一次,一次也不會待上超過兩個時辰,只有燈會那天是例外,那麼他的父親怎麼會在早晨向他母親要紫玉珠呢而他母親又怎麼會知道他父親最近牙口不好呢。而且,再怎麼你看,那種說話的語氣,更像是一個母親在哄着自己的孩子。”

    木子云意味深長地看向了忘川,風箏想明白了什麼,捂住嘴巴,看向忘川。忘川的眼睛眯着,輕鬆不見了,多的是一份疲憊。木子云又說道“你佈局這麼些年,早就可以做得天衣無縫,之所以漏洞百出,又給予提示,呵,你父親善風,你善像雷電一般的異能,結果你的父親卻伴隨着電閃雷鳴出現,你給的提示太明顯了,無非是,想要讓人戳穿你,好讓你在陽間服罪吧,真正被傷到腦子的,是你嗎”

    忘川微笑着,眯着眼睛,而衆人身邊的場景突然大換,第一幕,小男孩頑劣的在地上滾爬,上躥下跳,到處扔砸東西,身後的僕從、侍女,個個臉上畫着筆墨,他們疲乏的跟在後面,一聲聲呼喊着,而男孩跑向了橋上,橋上站着的是他的母親,她落落大方,寵溺地將他護到身後,在母親身邊,一個與衆人印象中完全不同,又極其熟悉的男人微笑着站着,那是忘川的父親,但他此刻的神態,與現在衆人面前的忘川一模一樣。

    第二幕,並不是忘川一人在嬉戲,他正掐着幾個少年的脖頸,將它們按向水中,他的邪性、獸性正源源不斷地溢出體外,小路上,忘川的父母看着這一切,父親悲傷的說道,是自己的存在,才讓孩子的獸性逐漸甦醒,只有自己離開,才能讓他保持住人性,所以,他的父親離開了,許久才能回來一次。第三幕,踢翻桌子的是忘川,打碎紫玉珠的是忘川,喊罵女子是人類蠢豬的也是忘川,第四幕,燈會上,格外的熱鬧,只見到忘川的母親攬着丈夫的胳膊,他們與來往的人說說笑笑,打成一片,兩人的臉上洋溢着數不盡的幸福,而忘川走在後面,面上十分不屑,就算有人打招呼,他也不予理睬。

    最後一幕,那並不是漆黑的屋子,而是一座懸崖,忘川母親聲嘶力竭地央求着忘川,不要在修煉獸能了,他的人性將要消失,就會成爲人間的怪物,被世間生靈羣起討伐,可已經長出獸尾的忘川,邪性大發,暴動中,將母親推出懸崖,所以纔有了那具屍體,而那間漆黑的屋子,也代表着忘川心裏永遠不可見日的祕密,也象徵着他無法得到救贖的悔恨與愧疚。

    原來那場大戰並不是忘川父親和鐵木獸,而是忘川與其父親,它們大戰了七天七夜,父親勝了,將忘川帶到了獸族的領域,再對他不管不顧,忘川一直在渴望獸性,渴望力量,而真正來到那煉獄一般無情的獸域,它才感受到處處殺意的冰冷,九轉生死,他終於理解何爲人性的溫暖,一幕幕想起了曾經,念起了母親的懷抱和寵溺,他悔恨不已,多年後逃回人族領域,家園沒了,父親已不知跡象,母親的屍體也早已不知零落在何地,他更覺悔恨,也無法在融入人族,便開始流浪,他逐漸活成了父親的模樣,非迫不得已之時,一直以人類姿態現世,再沒做過一件惡事,甚至在人間流傳出了他的神話,他被奉爲守護靈,守護大妖,被無數人類稱讚,可這樣的“好人”,始終饒恕不了自己年輕時犯過的罪孽,至死之時,他的靈魂也無法得到救贖,而弒母之事,在生前也沒有向世人坦白。

    忘川長舒了口氣,睜開了眼睛,說道“我母親名叫奈小禾,是個凡人,父親名叫葉川,是個喜歡混跡與人類之中的大獸,他們相愛了,誕下一子,我叫念川,爲妖獸,一生都在做人性與獸性的抗爭,可惜,在我最應該保持人性的期間,輸給了自己對力量的渴望,如果可以,我寧願做個最普通的人,或者最普通的家獸。”念川流下了眼淚,卻是幸福的淚,他哭道“罵我吧,唾棄我吧,我並不是什麼好人,我殺了自己的母親,我不過是個未開化的畜生,請到陽間告訴生靈們,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拜託了,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