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極了。
慕念安窩在搖椅中，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鳳九爺聊着，眼皮就漸漸變沉。
小銅壺裏沒水了，鳳九爺去屋子裏接完水回來，慕念安就已經偏着腦袋窩在搖椅裏睡着了。
大概是因着從小學戲的緣故吧，鳳九爺私下裏生活的做派，十分老舊。沏茶的燒水壺，是小銅壺。燒水不用電磁爐，而用小火爐。
將小銅壺放在小火爐之後，鳳九爺轉身進了屋子，取了一條薄薄的羊絨毛毯，躡手躡腳的蓋在了慕念安的身上。
入了秋的季節，更深露重。
要是受了涼可不好。
慕念安睡覺極淺，身邊稍微有點動靜她就會慢悠悠的醒來。
不知道是不是小院兒處處都透着鳳九爺的氣息，而鳳九爺又是令慕念安極其安心和信任的人的緣故。
慕念安並沒有醒，反而還舒服的哼唧了一聲兒，像是午睡慵懶的貓兒在打呼嚕似得，扭了扭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鳳九爺笑了笑，下意識的伸手颳了刮慕念安的鼻尖兒。
笑罵了一句，“真是隻名貴又嬌氣的貓兒。”
鳳九爺典雅閒適的坐在石凳上，將紫砂茶壺中的茶葉倒掉，又慢條斯理的重新放入茶葉，一道一道的沏茶工序由他做來，只覺得優雅的很。
第一道，是洗茶。
要倒掉，不能喝。
鳳九爺手指纖細又修長，骨節分明，蔥蔥如玉。不愧是花旦的手，比女人的手更秀氣，更好看。
這樣一雙手無論做什麼，都是賞心悅目的。
鳳九爺將慕念安的茶杯端起，反扣在茶盤上。又重新拿出一隻茶杯，用熱水燙了燙，洗了洗，再倒入清澈的茶水。
茶水的香氣，氤氳的纏繞在典雅的小院兒之中。與小院兒那棵桂花樹殘留的淡淡香氣，相得映彰。
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鳳九爺頭也沒回，便笑着說：“權總，請進。”
權少霆推門而入，鳳九爺一伸手，“權總，請坐。茶，正好。”
望了一眼窩在搖椅裏已經睡着的慕念安，權少霆也不着急帶她回家。坐在鳳九爺的對面，端起面前的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
“茶是去年的陳茶了。”
“權總不但眼毒，嘴巴也毒。只品一口就能嚐出來這是去年的陳茶。”
鳳九爺是個很講究的人，在這方面他佩服權少霆。
“明天我讓封堯給鳳九爺送點今年的新茶來。”
權少霆心想：鳳九這麼好的茶藝，不該被去年的陳茶浪費掉。
鳳九爺笑笑，“哪裏敢勞煩封助理？過些天讓權夫人給我捎帶來就好。”
“你是她的朋友，不必這麼見外。”權少霆話中的意思，鳳九爺聽的很明白。
鳳九爺問，“我叫她安安，太親密。權總就不會有任何的不高興嗎？”
權少霆樂了，問：“我是這麼不自信不大氣的男人？”
鳳九爺又給權少霆的茶杯添滿——七分滿，便不說話了。他心想：權少霆對安安，果然是利用大於喜歡。他不愛安安。
任何一個男人，再自信的男人，都不喜歡自己的女人，跟其他的男人過於親密。
可是鳳九爺偏偏沒有這麼做。他故意要讓權少霆看到慕念安非常安心的睡在他的小院兒裏。爲的，就是想要旁敲側擊的試探一下，試探權少霆對慕念安的心意。
儘管，鳳九爺心中早就清楚，也不必這樣再三試探。
鳳九爺慢條斯理的開口，“我的事情，勞煩權總了。”
“跟我沒關係。”權少霆實話實說，“如果不是安安，我不會幫你。是她要幫你，我纔出手的。”
“我跟安安的是我們的事兒，這不影響我欠了權總一個人情。說到底，您還是幫了我。這個人情，我欠您的，日後一定還。”
“不必還。”權少霆面露幾分譏諷，“你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如果你能活下來，到時候再想還我的人情也不遲。”
鳳九爺下意識的望了一眼搖椅中的慕念安，見她姿勢都沒有改變一點還在睡，這才抿了抿花瓣脣。
這些事情，鳳九爺不想讓慕念安再替他擔心。他自己的事情，不該連累着身邊的朋友一起提心吊膽的。
鳳九爺笑了笑，不慌不亂的說：“不管結局如果，總要試一試才肯死心。”
權少霆問他，“值得嗎？你會死的。”
“值得啊。”
在權少霆來之前，鳳九爺爲了試探他對慕念安的心意。特意回屋子裏換上了睡衣。鳳九爺的睡衣也有點民國時期的風格。不是古風，也不是現代的睡衣。
睡袍袖子比較寬大，黑色爲底，上用金絲線一針一線的繡着圖案。蓮花的圖案。
鳳九爺漫不經心的一拂袖，將自己的茶杯反扣在茶盤上。
他笑眯眯的說：“我記得安安之前跟我說過，在給別人東西
之前，得先問問這是不是人家想要的。我以前只想讓安娜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我卻忘了問她一句，這是不是她所想要的。
其實安娜想要的是什麼，我不必問她，因爲我心裏清楚的很。安娜一定不想要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那孩子的感情太炙熱了，她一旦愛了，就是全身心的投入。
如果不能跟我在一起，就算是長命百歲，安娜也不要。所以我決定了，就算會死，我也想要試試。萬一，我能給自己和她一個未來呢？
如果是跟我當一對亡命鴛鴦，安娜也會很高興。而我，想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高興。”
權少霆一雙漆黑的丹鳳眼，望着搖椅裏的慕念安，口中的話卻是跟鳳九爺說的。
“我能幫你什麼？”
鳳九爺並不意外權少霆會主動提出幫忙，他知道，權少霆這都是看在慕念安的面子上。權少霆不愛慕念安，但除了感情，權少霆都願意給慕念安。
權少霆和慕念安的婚姻，本就不是以感情爲基礎。是以利益爲前提的婚姻。
這麼想想，其實權少霆做的已經非常非常好了。
鳳九爺就算是心疼朋友，也挑不出一丁點兒權少霆的毛病。
“權總，您的價格太高，我出不起。”鳳九爺實話實說，“在我出的起價格的範圍內，我有需要會找您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