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姿態嫺雅,娟秀婉媚,第一眼看上去不起眼,再看一眼卻讓人移不開眼睛的第二眼美女,現在面色發黃,頭髮乾澀,瘦了很多,臉上出現了深深的法令紋。
看見她過得不好,顧念之就放心了。
顧嫣然也在打量顧念之。
她真的長大很多,以前臉上還有一點點嬰兒肥,現在已經成了標準的鵝蛋臉。
黑眸大而晶亮,黑得發藍,是暗夜裏海水的顏色,眼神輕輕一閃,在燈光的映照下,就像滿天星光揉碎了灑在海面載沉載浮,讓人恨不得一頭扎進去。
和顧祥文一模一樣的高挺鼻樑,豐滿滋潤的菱角脣,不過看人的時候,很是倨傲,沒有顧祥文的儒雅溫和,而是帶着一絲輕蔑和鄙夷。
顧嫣然往前探出身子,惡意滿滿地說:“你有本事啊,居然還能撐到現在。我留着一口氣不死,就是爲了看你的結局。”
顧念之對她的詆譭詛咒毫無反應,面無表情地說:“你看新聞了嗎?我父親母親的遺體找到了。”
“找到了?呵呵,不是吧,你別詐我了。我已經把他們火化了,骨灰都扔到海里去了。你在哪兒找到的冒牌貨?!”
顧嫣然喫喫地笑,似乎完全不信顧念之的話。
顧念之扯了扯脣角,將潛艇的照片扔到顧嫣然面前,還有自己的父母躺在棺木裏的遺容,“你自己看。”
顧嫣然一眼看見“CereusI”的潛艇照片,頓時睜大眼睛,撲過去抓着照片看了好半天。
一邊喃喃地說:“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
再看一看顧祥文夫婦栩栩如生的遺照,她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倏然擡頭,難以置信地說:“他們已經去世七年了,遺體怎麼還會保存得這麼好?!一定是假的!”
“假的?我們驗過DNA,跟我確實是父女母女關係。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顧念之語音沉了下來。
“驗過DNA?!你確定……?!”顧嫣然儘量維持着鎮定,但是心裏早已經翻江倒海翻騰開了。
難道是真的?
可是,怎麼可能?
她放在腿上的手悄悄握成了拳頭,全身微微地顫抖,目光中暗藏着深深的恐懼,“你……你真的驗過DNA?真的跟他們是親生父女母女關係?!”
顧念之一直盯着她的神情變化,“我當然確定。這不勞你操心。你以爲我是你?把自己的親生父親弄來冒充別人?”
“是啊,你不會嗎?”顧嫣然狐疑看着她,“既然我做初一,你不會做十五?”
“我爲什麼要做十五?”顧念之只覺得跟顧嫣然說不清楚,“因爲你貪圖別人的家產,所以我也會和你一樣?”
這種人是典型的以己度人。
“因爲我做不到,所以你肯定做不到”,還有,“因爲我做了,所以你肯定也做了”。
完全不顧人與人之間的巨大差異。
顧嫣然握成拳頭的手鬆了又緊,指甲陷到肉裏,她靠着那種切膚之痛,才能保持表面的鎮定。
“呵呵,你是跟我不一樣,可是……”她眼神閃爍着,“霍紹恆爲了你,做一份假的DNA證據也不難。”
“再說了,他爲什麼要爲我做假證據?我的爸爸媽媽已經去世了,他們所有的家產被你揮霍了一多半,剩下的我大部分都捐給國家了,所以,他爲什麼要爲我做假?他圖什麼?!”
“如果你的腦子不是人頭豬腦,你就該知道他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
顧嫣然又是一抖,一雙細長的眼睛陡然瞪大了,“什麼?你把大部分家產都捐給國家了?!你才人頭豬腦吧!你既然自己不要,爲什麼要這麼對付我?!”
她根本不理解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面對那麼巨大的財富毫不動心。
顧念之閉了閉眼,忍耐地說:“光是我爸爸媽媽留下的專利,我十輩子都用不完。跟你這種貪得無厭的人根本沒法說。行了,別扯顧家的家產了,不管我怎麼處置,都跟你沒關係!”
顧嫣然往後靠坐在椅子上,失神地看着顧念之,目光裏沒有焦距。
她自言自語:“……就是這種眼神……你從小就這麼看我。——憐憫我?同情我?當我是乞丐?!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麼東西!”
“……又胖又醜,脾氣還壞,如果不是你有個好爸爸,誰願意多看你一眼?!我跟你一起長大,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顧念之挑了挑眉,“咦?這時候又認我是爸爸的女兒了?你不是說我們是造假嗎?”
顧嫣然回過神,一手撐着頭,靠在會議桌上,皮笑肉不笑地說:“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反正你命好,勾搭上了霍少將。霍少將是不是對你很好啊?你要往東,他是不是不敢往西?你要天上的太陽,他是不是不敢給你摘月亮?——你什麼都有了,爲什麼還要爲難我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可憐人?”
顧念之呵呵笑了兩聲,並不否認,反而大言不慚地說:“你知道就好。霍少對我就是這麼好,不服吊死。”
顧嫣然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她沒想到顧念之居然臉皮這麼厚,她說的明顯是反話好吧?!
霍少將爲人剛硬鐵血,怎麼會對女人這麼好?!
她親眼所見,在加勒比海藍洞海域,顧念之拼了命救霍紹恆和他的戰友,結果霍紹恆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去照顧自己的戰友了……
顧嫣然收了笑容,冷冷地說:“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霍少將對你什麼態度,你心裏沒點B數?”
啪!
顧念之實在忍不住,出手扇了顧嫣然一巴掌,“你嘴巴放乾淨點兒!再被我聽見你污言穢語,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顧念之這一巴掌確實夠勁,顧嫣然的腦袋被打得歪在一邊,嘴邊都流血了。
她腦子裏嗡嗡作響,過了一會兒才揉了揉被她打出五個手指印的臉,陰測測地說:“顧律師,你無故毆打我,你說我是去告你呢,還是去告你?”
“錯。我剛纔不是無故毆打你,我是有意毆打你。”顧念之拍了拍手,輕描淡寫地說:“你欠抽。”
顧嫣然剛想大叫“律師打人了”,她們所在的這間小屋子的燈突然滅了。
屋裏一時漆黑不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