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63、燕公子也是來求親的
    青藤院外有個水榭,滿塘的荷蓮,蛙鳴聲聲。

    這兒綠瓦紅磚黃綾,使那更高處從瀑布濺出來的水霧,在水榭上空氤氳,被映成了彩虹,美不勝收。

    黃衫女弟子引着韓天子來到水榭外,“掌教,韓師兄到了。”

    “請進來吧。”

    水榭內有七八個女子,兩個年紀相差不大、長得十分神似的美婦,皆是體態豐腴,美豔動人,服飾也比普通不同,其中一個戴着蓮花冠,也惟有她是坐在石凳上的。兩個美婦身後是幾個弟子打扮的女子,年紀輕的只有十三四歲,大的也只有二十五六,都長得十分貌美。

    美婦坐的石凳前,有一張玉案,上面擺着精緻的果脯和糕點,兩壺子酒,幾個水晶製成的杯子。

    黃衫女弟子做了個虛引的姿勢,讓開了道路,“韓師兄請。”

    “受累。”韓天子向她略一點頭,又擡手做了個止步的手勢,便向水榭走去。

    唐天棋正要跟進去。

    “你也留在這裏。”韓天子頭也不回地說。

    唐天棋恭敬地低着頭,應了喏,便退到岸邊,低眉順眼地站着。他知道韓天子是怪他丟了臉面,心中恨意卻怎麼也消除不了,恨不得大開殺戒一場。

    韓天子進到了水榭,向兩個美婦笑着抱拳,微微地躬了一身,“晚輩拜見山主,執律長老。”

    “小韓這孩子,還是那麼的有禮貌。”坐着的美婦看起來十分受用,矜持地抿嘴笑着。

    她姓蕭,名玉妍,正是蓮花座的掌教,顧采薇的師尊。在蓮花座的歷史上,也是極罕見的,修成琴心三疊的門人。琴心三疊極難修成,一旦成就,實力便凌壓整個蓮花座,所以歷任的掌教,都是修成琴心三疊的弟子。

    後來由於這門功法實在太過特殊,百人修行,也未必有一人能成,於是便只在弟子當中嚴格挑選,作爲繼任掌教的人選精心培養。

    “快別站着了,坐下來吧。”另一個美婦在韓天子對面坐下,笑吟吟地請道。她名喚蕭玉馨,與蕭玉妍是親姐妹,作爲蕭玉妍的左右手,出任執律長老。

    姐妹兩個都是當年轟動閻浮的大美人,追求她們的青年才俊,猶如過江之鯽。到了如今,雖都已上了年歲,卻只在氣質上有所變化,容貌不減當年,仍然美豔動人。

    身後的弟子自然而然走上來給三人倒酒。

    韓天子不卑不吭地坐了下來,“家師讓我向二位前輩問好,言及廣微林把酒言歡,談古論今,交換修行,夙夜難忘。”

    姐妹兩個對視一眼,蕭玉妍嘴角噙着一抹緬懷的笑意,“李半山那個莽夫,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記着廣微林的事呢。”

    “廣微林啊。”蕭玉馨紅脣輕抿,眼神迷離一瞬,遙遠追憶,讓她險些不能自拔。暗暗地嘆了口氣,轉了話頭道,“小韓,我聽說你的三師妹出了事?被執行了雙九?”

    蕭玉妍着實吃了一驚,道:“本座才閉關出來,竟發生了此事?”

    韓天子端起酒杯飲了一口,遮住了神情,“她是奉天教臥底。”

    “怎麼,奉天教的吸引力,已經超過了道統麼?”蕭玉妍蹙了蹙眉,在她看來,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奉天教不過是過街老鼠,道庭北斗第三宮的首席,怎麼論都要尊貴得多。

    韓天子道:“各人有各人的選擇。”

    蕭玉馨察覺到韓天子不想多說,便又轉了個話題,道:“方纔我聽到山下動靜不小,是有蟊賊闖進來麼?”

    “這個,您二位門下弟子更清楚一些。”韓天子道。

    蕭玉妍便招來黃衫女弟子詢問。

    黃衫女弟子名叫柳月貞,當下道:“弟子到時,只見到劍庭藏劍峯的門人,與韓師兄大打出手,似乎是因爲采薇師妹起的爭執。”

    “藏劍峯?”蕭玉妍的聲音微微地拔高,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那些個破落戶來做什麼?”

    柳月貞道:“據說是來找采薇師妹的。”

    “憑他們也配!”蕭玉妍冷冷地道,“速速趕走,本座不想再聽到有關任何他們的事情。”

    “這……”柳月貞爲難道,“紫琪師妹已帶他們進來了。”

    “誰給她的膽子!”蕭玉妍妙目圓睜,“去,把她給本座叫過來!”

    柳月貞領喏而去。

    站在岸上一個道庭弟子忿忿地道:“山主,那個燕離還毀了我們的白龍輦!”

    蕭玉妍怒極反笑,道:“好啊,蘇小劍那個浪蕩子,教出來的果然也都是一羣沒有教養的東西!”

    她對韓天子說道,“小韓你放心,本座今天定給你主持公道。”

    “山主,其實事出有因。”韓天子神色並無變化,“也沒什麼好追究的。”

    “果然是個好孩子。”蕭玉妍見他不倚強凌弱,不仗勢欺人,心性實在是上佳的,心中更加的喜歡,“這回啊,本座也來幫你勸勸,采薇那孩子也真是的,這麼好的如意郎君,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卻說柳月貞匆匆找到杜紫琪,將蕭玉妍的召令說了,又皺眉道:“紫琪師妹,你這次未免太沖動冒險了,掌教脾氣一向不好,結果即便趕走了韓天子,你也沒有好果子喫的。”

    “只要能爲薇薇做點事,我怎麼樣都無所謂。”杜紫琪悵然一笑,“我們這些個當師姐的,一點忙都幫不上,未免也太無能了。快別說了,現在情況怎麼樣,韓天子有沒有說燕離的壞話?”

    柳月貞搖頭。

    “那個僞君子。”杜紫琪咬牙切齒道,“一定又在掌教面前裝乖討好了。”

    柳月貞暗自嘆氣,心說以韓天子的身份,實在已不用做那些多餘的事了。不過她知道杜紫琪對韓天子一直有成見,便也不說穿,只在前頭領路。

    “這個燕公子也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跟那僞君子撞上了。”杜紫琪埋怨地道,“要不然,我還能從容佈置一番,如今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你小心爲上。那個韓天子,我認爲比起告狀,他更希望親手對付藏劍峯的人。”柳月貞頭也不回地說。

    這時已踏入青藤院,杜紫琪就強忍着沒再開口,神色漸漸地變化,帶一點惶急,腳步逐漸加快。

    “杜紫琪,你好大膽子啊!”

    還沒走到,就被水榭裏一個冷冰冰的嗓音給驚住,掌教平日裏的威嚴和手段,慢慢地浮上了她的腦海,腳步便不由自主地緩慢下來。她咬了咬牙,暗暗給自己加油鼓勁,進到了水榭,在桌旁跪倒下來,惶恐道:

    “不,不知弟子犯了何事?”

    蕭玉妍眼神冰冷,射出凜冽殺機,“本座問你,蓮花座是不是有一條規矩,明明白白寫着不招待男修?”

    “是……”杜紫琪低聲應着。

    “那那些藏劍峯的人怎麼回事?”蕭玉妍質問道。

    “他們都是我朋友……”杜紫琪低聲應着。

    “紫琪,你這孩子怎麼那麼不懂事!”蕭玉馨已感覺到姐姐的憤怒,連忙搶在她發火之前責怪道,“就算是你的朋友,也不能帶進蓮花座,這是歷來的規矩。”

    “規,規矩是規矩,”杜紫琪鼓起勇氣道,“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例外?”蕭玉妍微微眯眼,“好啊,你說說什麼例外,今日你要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本座就廢了你的修爲,逐出門庭貶到青樓,去幹那最低賤的營生!”

    此言一出,衆人俱驚。最低賤的營生,那不就是當妓|女麼?從高高在上的道統弟子,墜落到青樓的妓|女,這麼個巨大落差,換成誰也承受不了。

    杜紫琪的臉色一下子慘白,她這時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柳月貞臉色變了變,連忙跪倒在地,“掌教,紫琪師妹有口無心,不是故意頂撞您的,求您饒過她吧……”

    “姐姐!”蕭玉馨也低聲幫忙求情,“紫琪一向乖巧聽話,這懲罰實在太嚴重了,還請收回成命……”

    蕭玉妍完全不爲所動,淡淡地道:“她這不是還沒說麼,怎麼,你們對她的所謂的‘例外說’,一點信心都沒有?”

    杜紫琪咬了咬貝齒,心裏回想着顧采薇爲她們做過事情,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擡起頭來,“好,弟子說!”

    “紫琪不可!”蕭玉馨快急哭了,這孩子怎麼那麼不讓人省心,掌教大庭廣衆下的金口玉言,收回的可能性幾乎爲零,不管她說的再怎麼天花亂墜,也能找到藉口治罪,被貶去青樓已是板上釘釘。

    “都不要插嘴,就讓她說。”蕭玉妍面目冷沉。

    杜紫琪倔強地道:“韓師兄不是男修麼?他爲什麼可以進來?”

    “小韓能一樣?”蕭玉妍重重地摔下杯子,冷幽幽地道,“他是來求親的你不知道?看來本座實在太縱容你們了,——來人!”

    杜紫琪呆了呆,腦子裏一片空白。這下完了,要被貶去青樓了!她任着兩個同門架着往水榭外走,失魂落魄,彷彿一具行屍走肉。

    “燕公子也是來求親的……”

    就在這個時候,柳月貞輕柔卻微微顫抖着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