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34、解咒(下)
    他低聲咆哮着一拍地面,震開了蟲罐,同時心念轉動,兩道劍氣“嗤嗤”的割開了手腕,暗紅色的魔血頓如煮沸的開水般激射出來。

    迅猛的黑血咒暫時得到宣泄口,果如他所料,緩解了大量不適,否則在身體爆炸之前,恐怕腦子會先被燒成白癡。

    噬魂蝶的幼蟲一聞到魔血的味道,比打了雞血還興奮,一左一右撲向燕離的手腕,張開口器對準傷口一頓猛吸。

    感受到血液快速流失,強烈的暈眩取代了灼燒感,只覺一陣一陣的天旋地轉,竟是險些昏倒在地。

    用力地咬破舌頭,使疼痛來保持清醒,沉着氣感受血液的流失速度,預估服用續命丹的時機。

    這些每一步,都需要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來把控,任一環節出錯,便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幼蟲每吸片刻,身子就肉眼可見地脹大一點,其表皮迅速蛻變,生出極有層次感的鱗片,並有節肢從腹下破殼而出,閃着寒光的倒刺,奪人眼目。

    對於燕離而言,每過一個呼吸,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大概沒有人能夠想象,血液被一點一點吸走的感覺,身體的“空虛”感,讓他恨不得喝下一瀑布的水。

    眩暈感漸漸變作了一種無力,像是所有的力量跟隨着血液被抽走,留下一具乾枯的軀殼。

    不知過去多久,幼蟲的背上突然裂開,新長出了一個口器,並吐出暗紅色的蟲絲,一點一點覆蓋體表。

    難道要進化爲成蟲?

    這麼快?

    如此也好,蛻變是需要休眠的,不用分心對付它們了。

    強烈的倦意侵襲而來,他心知時機已到,當下不再猶豫,打開裝有續命丹的瓶子,將丹藥倒入口中。

    續命丹一經入口,即刻化爲一道暖流,從喉嚨鑽了進去,心口頓時暖暖的,一下子神采奕奕,所有的不適剎那間如冰消雪融般無影無蹤。

    放血還在繼續。

    此刻燕離的身體就好像透明的一樣,肌膚蒼白如紙,臉上更是泛着青光,這是隨時會倒斃而亡的徵兆。

    感受到幼蟲吸血的速度漸漸變慢,他頓時皺起眉來。

    萬一這該死的蟲子在血液被抽乾之前就陷入休眠狀態,豈不就前功盡棄?

    想到這裏,他連忙催動劍歌意韻,用意念指揮幼蟲加快吸血。

    幼蟲受着劍歌意韻控制,重振了精神,重新大口大口地吸了起來。

    魔血對於它們而言,便是平日裏夢寐以求的靈藥,如今一次性讓它們喝到想吐,也是造化弄蟲。

    接下來沒有出現意外,這兩條幼蟲真的生生把他的血給吸了個乾乾淨淨,內視巡查一番,一滴血液也不存在了,只等九轉續命丹的藥效一過,他就會立刻死亡。

    兩條幼蟲真是吸到太飽,身體膨脹了數倍有餘,並又多出幾處細微的變化。劍歌意韻的控制一消失,背上口器還在吐絲織繭,本體卻已陷入沉睡。

    看來短時間內是蹦躂不起來了。

    這個時候,也是“換血”的最後一步,他掀開了木盒,露出血蔘來。

    血蔘入土即消失不見,這木盒上有禁制,控制着它的行動。

    現在只要“服下”血蔘,就能重獲新生。

    續命丹的藥效快到頭了。

    沒時間猶豫,他伸手抓住血蔘。

    似乎感應到了大劫臨頭,血蔘那一雙蒼老的眼睛裏透着一種微光,露出絲絲的哀求,就好像一個孤寡老人悽悽涼涼地向你討一杯熱水喝,相信只要懷抱一絲憐憫之心,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用無辜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自由,這樣真的好嗎?

    他的內心有些動搖,動作竟然微微一頓。

    突然本能感覺到不對,他平日裏就算不是殺人如麻,也是殺人不眨眼,何況眼前這個根本不是人?

    就在這個時候,血蔘那慈祥的眼睛驟然變得極爲惡毒,並透出刺目的血光。

    “孽障!”

    燕離厲叫着就要吞下血蔘,但是身體一僵,居然不知怎麼的動彈不得了。不止如此,意識也漸漸的開始模糊起來。

    血蔘的眼睛裏透出惡毒的笑意。

    這時候,源海內的青蓮花骨朵奮力地盛開到一半,並透發出大量的青光。

    燕離眼中的血光一下子消退,意識一下子清醒,他憤怒地操控青光,對着血蔘發出了指令。

    血蔘驚恐萬狀,因爲它的四肢自己生生裂開,濃郁的血色精元散逸出來。

    燕離見狀,不想再浪費,一股腦塞入口中,強行嚥了下去。

    ……

    燕離比他自己預計的還要早醒過來。

    手腕上的傷口已經癒合,看不出一絲受傷過的痕跡。

    體內奔走的仍然是暗紅色的魔血,並且已然沒有異狀。

    黑血咒真的解了?

    這還真的難以確認。

    毒咒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無形無質,神識也洞料不出它的真面目。

    將幼蟲收起,清理了一下現場,他將石門打開。

    “師弟,你出關了?”外頭的羅方朔聽到動靜,連忙迎上來,上下打量燕離。

    “這裏不用師兄守着了。”燕離道。

    “不用了?”羅方朔一怔。

    “師兄先回去吧,我晚一些再回。”燕離道。

    “那,那我就先走了?”羅方朔道。

    燕離點了點頭。

    羅方朔有些狐疑地撓了撓頭,卻沒有再問什麼,祭出了自己的飛劍,化光而去。

    燕離吐了口濁氣,走到一邊盤膝坐了下來,正要仔細探查身體的變化,突然覺出一道劍光從遠處飛快地逼過來,他心裏一動,重又站起來,伸手一喚:“流歌!”

    附於他掌中的碎玉流歌便包裹着他沖天而去。

    他走後沒多久,一道劍光從天而降,顯露出蘇小劍和一條大黃狗。

    一人一狗四目張望片刻,蘇小劍道:“這裏是關禁閉用的暝思洞。前輩,魔族的氣息真是從這裏發出來的嗎?”

    老黃狗十分人性化地點了點頭,低頭嗅着,循着某種氣味走入了山洞,在洞內轉了數圈,望着蘇小劍又點了點頭。

    “是他?”蘇小劍其實不用問已經知道答案,不禁微微地嘆了口氣,“怎麼會這樣呢。”

    “必須立刻處死,否則後患無窮!”老黃狗突然冷冷地發出人聲。

    蘇小劍緊緊地鎖住眉頭,過了片刻,又嘆了口氣,“前輩,依我看不如再觀察一段時間吧,他畢竟還沒有危害到藏劍峯。”

    “等到那時就來不及了。”老黃狗道。

    “總要給人一個機會,不是嗎?”蘇小劍道。

    “你是掌座。”老黃狗冷然地說罷,徑自調頭離去。

    蘇小劍望着它蕭條卻孤傲的背影,喃喃道:“人很多時候身不由己,這個時候若是不能給予信任,事情就真的會朝最壞的方向發展。悲劇往往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