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姑姑說撿到一個小黃包,脖子上還掛着一個大鈴鐺。”龍影璇笑着,從袖袋裏取出大鈴鐺,遞給凌子敘。
皇帝看着那黃澄澄的鈴鐺,想起當時監正說,這鈴鐺是驅魂鈴鐺,公主帶了這個鈴鐺,就能驅散沿途惡魂糾纏,讓公主得以再投胎。
這驅魂鈴,是他親手掛上去的。
當年,欽天監正跟他說,公主會帶來熒惑守心的災難,於國是大禍,最好沉於狼虎山底,叫百獸吞噬,化解這一場災禍。
他猶豫了很久。
那時候,他認爲公主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雖然以後也會有很多孩子,可第一個,到底是有別樣的意義。
可這份意義,永遠不比江山社稷在他心裏重要。
他同意了。
但是,皇后是一定會反對的,皇后與他是結髮夫妻,他深知道她的性情,唯有把她廢黜,褫奪一切權力,禁閉在冷宮,此事才能辦到。
沉下公主之後,他不敢再見凌子敘,只讓烏皇后派人去照顧她,喫喝用度一切不可缺。
他是個薄情人,他不否認。
所以,如今見了凌子敘,心裏雖有愧疚,但是,他也坦然接受了自己無情的事實。
視線再回到銅鈴上,他說:“這銅鈴,是朕當初親手給她掛上去的。”
凌子敘雙手掩面,淚水從她的指縫裏流出,她的聲音從嗓子裏,發不出來,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碾壓着一樣,只有沉溺的卡聲。
凌子敘忽然把她抱着,用盡全力地緊緊箍着,勒得龍影璇幾乎透不過氣來,外頭的香玉姑姑看到,也是泣不成聲。
龍影璇嗅到她身上有一股發黴的味道,冷宮那個地方,常年不見陽光,位於皇城裏最偏僻的角落,泥土是腐爛潮溼的,人也會變得腐朽。
但是,龍影璇沒有特別排斥這味道,因爲在山中,但凡下雨之後,落葉堆積處,都會發出同樣的味道,反而叫她有些心安。
“我的女兒,我苦命的女兒啊!”凌子敘忽然發出了悲絕的聲音,全身顫抖得近乎抽搐,龍影璇差點以爲她要氣絕身亡了。
但是,她的聲音讓人聽了很難受,就彷彿心底裏有一種東西慢慢滋出來,她還不瞭解是什麼東西,只叫心頭酸了一酸。
皇帝慢慢地拿起了一個包子,放入嘴裏,有一口沒一口地喫着,臉上很平靜。
等凌子敘哭完,慢慢地放開了龍影璇,他才道:“她回來就好。”
凌子敘猛地回頭,眸子如毒箭一般盯着皇帝,臉上的淚水還來不及擦去,“回來就好?當初,是你親手扔她下去的,如今她回來,你有什麼資格擔得起她叫你一聲爹?”
皇帝咬了一口包子,淡淡地道:“那就叫父皇。”
凌子敘怒道:“你……你心狠手辣,寡情薄意,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連狼虎畜生都不如。”
皇帝懶洋洋地道:“皇后在冷宮十六年,就只憋了這麼幾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