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鳶蹙眉,從百景懷裏擡起頭來,看向正在被扣響的梨花木門。
而今與百景親熱的時候,她倒是不想寧兒了。
“怎麼不去開門”見夏侯鳶似乎頗有怨念的嘟着嘴巴,百景不由得失笑,“方纔不正是你在心心念念着寧兒麼”
“開就開”
擡眼白了他一眼,夏侯鳶轉身去開門,同時不忘蒙上面紗。
隨着一聲“吱呀”細響,木門從內打開,夏侯鳶一顆小腦袋從門內冒出來,將門外二人請了進來。
“坐吧。”又將門關上,這屋裏並無下人,她便直接親自動手。
“阿景也在”
見百景正站在屋內,百醇輕聲一笑,這兩日來他們兄弟二人的關係雖說沒回到原來的境地,卻也緩和了不少。
“嗯。”
百景看着百醇似乎不知該說些什麼,行了個梁國的禮節,“臣弟”
“罷了。”百醇揮手打斷他,上位者的強霸氣勢於衣袖見不經意展露,“現在梁帝已經駕崩。”
聲音帶着一抹嘲諷,百景聞言一笑,還是將禮行完,“那不過是謠言,禮節,還是要行的。”
“我們四人之間不必這麼多禮節。”夏侯鳶大大咧咧一揮手,坐在了百景旁邊。
付挽寧挨着百醇坐下。這屋裏有兩張對立的大躺椅,類似於現代的沙發,坐兩個人毫無壓力。
一時間無人答話。
付挽寧看了看夏侯鳶,率先開口,“這是什麼材質的竟這麼舒服。”
指着身下冷白色的毛毯子,付挽寧疑惑出聲,欲打破這微微遊蕩在空氣中的尷尬。
“雪山白狐,暖和吧”夏侯鳶得意一笑,有人打開話匣子,她便也滔滔不絕起來。
“暖和。”
付挽寧點點頭,二人開始東拉西扯起來,百景與百醇時不時搭兩句話,氣氛甚爲熱鬧融洽。
兀地,付挽寧話題一轉,“鳶兒,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告訴你,這也是我今日來叨擾你的目的。”
“何事”夏侯鳶一怔,還停留在上個話題裏,沒回過神來。
付挽寧扭頭與百醇對視一眼,二人齊聲道,
“我們是來告辭的。”
“要走了”
夏侯鳶驚得站起來,心下立刻涌出不捨,“不能不走麼”
付挽寧輕笑着搖搖頭,“還有許多事情等着阿醇去處理,我想陪着他。”
蒙着面紗的女子登時要落下淚來,“什麼時候”
她鮮少有什麼朋友,付挽寧是難得的一個可以交心的。
“明日。”付挽寧微微一笑,也明白這對有點小孩子心性的夏侯鳶而言有些殘酷。
但世間本就無甚不散的宴席,這是人生常態。
“我與阿景定在下個月成婚。”夏侯鳶嘆了口氣,明白付挽寧的堅決和無奈,抹了抹眼角,“看來你們喝不到喜酒了啊。”
“別哭。”
付挽寧與百醇也站起來,“一個月太長,等不了了的。有緣總會再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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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光,透過冬日料峭高冷的空氣穿過窗柩灑上雪白的狐毛毯子,白的有些刺眼,卻又暖的讓人依戀。
沒有長亭離歌,也沒有葳蕤枯草,只有光禿禿的枝丫矗立在大道兩旁,映着還沒有完全融化的積雪。
談不上美,甚至悽美都算不上,但離別的傷情,卻是真真實實的。
“靈心那裏,替我照顧好她的住所,等一切忙完,我會來接她回家。”因着時間倉促,只得在京城墓園爲靈心在這異國他鄉安置。
想必,她會想家吧
而今只要一想起來靈心,付挽寧還是忍不住心下感傷。
夏侯鳶含淚點點頭,將包袱遞給付挽寧,見她塞進馬車裏,這才哽咽道,“路途遙遠,小心點。”
“嗯,會的。”付挽寧輕笑着替她擦去眼角淚珠,逗趣道,“我又不是去赴死,這麼傷感做什麼”
夏侯鳶踟躕了下,才勉強破涕爲笑,既然付挽寧不喜歡傷感的離別,那就笑着離開吧,“不傷感了。”
她搖搖頭,對付挽寧露出一副燦爛的笑,又看向百醇,認真道,“如果有需要,夏侯國隨時都是梁國的友國。”
“多謝。”
百醇點點頭,內心並無多大情緒波動。卻還是勾了下脣,露出一個笑來。
“以後不許欺負寧兒,她以後是有我夏侯鳶做靠山的人了。”又拍了拍自己胸脯,夏侯鳶一副大義凜然。
“自然不敢。”
百醇失笑,扭頭看了付挽寧一眼,眼眸中是滿滿的寵溺。
見他答應,夏侯鳶才笑起來,又看向付挽寧,揮了揮手,“嗯,走吧,記得有空來找我補你的那杯喜酒。”
“好。”
付挽寧滿臉笑着答應,而後鑽進馬車內,抱着兩個孩子。
百醇坐在外側,依舊穿着一副寬大的黑袍,看不清臉,但渾身散發出來的冷冽氣質,只會讓人覺得是個不好惹的大俠。
見馬車就要開動,糾結良久的百景終於過來,道,“兄長。”
“嗯”對他會過來,百醇並沒有太大意外,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百景鼓起勇氣,“以前,是臣弟不懂事,還請兄長原諒。”
百醇聞言一笑,百景聽得心下一陣忐忑,最後卻聽他道,
“你以爲我如果不想原諒你,當年不會對你趕盡殺絕”
略帶着些許沙啞的聲音落地,百醇微微上揚起脣角,駕着馬車向前而去。
百景心下一喜,兄弟二人之間多年的爭鬥,也許只需要互相一個笑,便能一笑泯恩仇。
“駕”
伴隨着一聲叫喊,馬蹄聲立刻在這片還帶着些許積雪的大道上響起,沒有什麼灰塵揚起,卻帶着一股肅殺般的蕭瑟。
“娘”
兩個孩子在付挽寧懷裏不停的叫嚷着,已經過去這麼久,他們早就已經開始學會說一些簡單的詞彙。
而付挽寧教他們的第一個字,就是“娘”。
聽到他們這麼喊,付挽寧也顧不得路途顛婆,一顆心,瞬間就柔軟下來。
一家人,以一種別樣的方式,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