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對着其中一尊神像,雙手合掌,唸唸有詞,漢子難得如此神色肅穆。鄭大風都懶得回自己那個位於小鎮東門附近的黃泥屋子,連只母蚊子都沒,想想就傷心,岔出驛路,尋個僻靜處,鄭大風懸好劍符,捻出一張遮掩身形的符籙,御風去往牛角渡,抖了抖指尖的符籙,被鄭大風取名爲“牆根勸架符”,又名“樑上君子符”,漢子又是傷感嘆息一聲,只覺得這種寶貴符籙落在自己手裏,實在是
大材小用,不務正業,屈才了啊。牛角渡的包袱齋,生意一般,鄭大風雙手負後,步入一間冷冷清清的鋪子,櫃檯後邊的珠釵島女修,聽見腳步聲,等她擡頭看見是對方後,白了一眼,便立即低
頭,自顧自翻書看。
鄭大風斜靠櫃檯,笑眯眯道:“管清妹子,幾年沒見,長大了啊。”
最後幾個字,漢子特別咬文嚼字。
名爲管清的女子擡起頭,就看到那傢伙飛快偏移視線,她惱羞成怒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東西!”
鄭大風唉了一聲,嬉皮笑臉道:“咋個不說狗改不了喫屎呢,果然管清妹子還是淑女,罵人都不會,輕飄飄的,撓癢癢呢。”
管清瞪眼道:“姓鄭的,警告你啊,有事說事,沒事趕緊滾蛋。”
她當年在這邊看鋪子的時候,就實在是受夠了這個自詡風流的傢伙,滿嘴土得掉渣、膩歪至極的所謂“情話”,哪怕只是想一想就要起雞皮疙瘩。
陳先生那麼個正經人,怎麼找了個這麼個不靠譜的傢伙當落魄山的看門人。鄭大風輕輕捶打心口,咳嗽幾聲,問道:“流霞姐姐和白鵲妹子呢,沒跟你在一起麼,我可是一回家鄉,就立即與山主詢問你們是瘦了還是胖了,修行順不順利,
山主說如今你們都在螯魚背閒着呢。”管清抄起一把算盤,就砸過去,鄭大風一個低頭轉身,再一個伸腿,以腳尖輕輕一挑算盤,伸手抓住,再輕輕放在桌上,攤開手心,滾動算盤珠子,笑道:“大風
哥這一手,抖摟得漂不漂亮,是不是風采依舊,還是猶勝往昔?”管錢深呼吸一口氣,“鄭大風,你再這麼無賴,我就要去落魄山跟陳山主告狀了!要是陳山主搗漿糊,當和事佬,反正鋪子這邊的生意,我就撒手不管了!你再想
鄭大風抹了把臉,竟然沒有廢話半句,一瘸一拐,默默離去。就在管清略有愧疚,覺得是不是把話說重了的時候,那漢子冷不丁一個身體後仰,探頭探腦道:“管清妹子,當真這麼絕情嗎?大風哥今天專門爲你颳了鬍子,換
了身乾淨衣服,你就不問問大風哥這麼些年,去哪兒瀟灑了,在外有無娶妻生子……”
管清想起一個百試不爽的獨門訣竅,學師妹白鵲,雙指併攏,使勁一揮,沉聲道:“消失!”
鄭大風立即伸手一抓,好似將一物揣入懷中,這才心滿意足離去。
但凡是有珠釵島女修當臨時掌櫃的鋪子,鄭大風都一一逛過,與管清妹子一般,都與他打情罵俏了一番。
神清氣爽的漢子來到一間懸“永年齋”匾額的店鋪,正了正衣襟,今天登門,絕對不能再次敗退而走。
牛角山渡口,只租了少數包袱齋給外人,其中長春宮就要了兩間鋪子,租金可以忽略不計。
鋪子掌櫃,是個中年婦人模樣的女修,姿容不難看,也不算好看,她方纔正在翻看一部百看不厭的《蘭譜》。她與鄭大風並不陌生,見着了多年不曾露面的漢子,她立即故意趴在櫃檯上,嫣然笑道:“呦,這不是大風兄弟嘛,又遛鳥呢。來來來,趕緊把那隻小麻雀放出籠
子,給姐姐耍耍,愣着做什麼啊,趁着鋪子沒有外人,有什麼好難爲情的,在外邊逛蕩那麼些年,還是這麼臉皮薄,瞧你這點出息……”
鄭大風呲溜一聲,真心頂不住啊,只得神色靦腆道:“簾櫳道友,哪有你這麼待客的,容易嚇跑客人。”
道號簾櫳的婦人,從櫃檯一隻果盤裏邊捻起一顆柑橘,狠狠朝那漢子的褲襠方向砸過去,嗤笑道:“在附近鋪子的威風呢?”
鄭大風趕緊彎腰接住那枚暗器,悻悻然道:“我這不是長得不那麼英俊,相貌不佔便宜,就只好在情話上邊下功夫了嘛。”簾櫳在這邊看顧生意,屬於一種純屬打發光陰的散心了,她與長春宮現任宮主是同輩且同脈,不過輩分高,年紀小,卻是那種“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關門弟子,因爲始終無法打破龍門境瓶頸,心灰意冷,她就主動來這邊看鋪子了,鄭大風以前常來鋪子這邊嘮嗑,剛好兩個都是能聊的,而且葷素不忌,所以這麼多年沒見
鄭大風,簾櫳還真就有幾分想念來着,當然跟那種男女情愫是絕對不沾邊的。鄭大風手肘抵在櫃檯上,斜着身子,伸手捋頭髮,在那兒吹噓自己與撰寫《蘭譜》的朱藕,是怎麼個相熟,有機會定要介紹給簾櫳姐姐認識認識,在拽文幾句,幽居靜養山中,作林泉煙霞主人,一日長似兩日,若活九十年,便是百八十,所得不已多乎。閒居又有三樂,可以頤養天年,食春筍,夏衣薜荔,雪夜讀禁書…
…
簾櫳就喜歡這個醜漢的那股斯文勁頭,說句良心話,要不是鄭大風的模樣實在寒磣了點,真心不至於打光棍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