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芸芸笑道:“檀溶事先找我商量過此事,按照我個人的意思,其實是拿出一張地契就可以了,但是檀溶跟薛懷都覺得不妥,用了個好事成雙的理由,我當時還想說點什麼,檀溶就又開始擺出一副‘山主你再廢話半句,老子就辭去掌律’的架勢要挾我,沒轍,由他去,反正蒲山掙錢一事,從來都靠他們,他們不心疼,輪不到我指手畫腳。”
賈晟感嘆道:“貧道之前還不敢妄言什麼,擔心是自己是井底之蛙,見識不廣,聽到葉山主這番誠摯之言,終於可以萬分確定一事,蒲山的風氣,與我們落魄山和青萍劍宗,天然親近,故而咱們雙方結盟,真就是水到渠成,天作之合。”
如果“好話”止步於此,也就不是那個馬上去某座私人書院開課授業的賈老神仙了。
“貧道不會說話,要開口說話了,也是直來直往,頂不會察言觀色的,先前對蒲山雲草堂,瞭解不多,只覺得是葉山主一人,是那頂樑柱,獨自挑起了所有重擔,現在才知道,原來蒲山這邊,多有擔當人,不缺豪傑,胡說幾句肺腑之言,多有冒犯,還希望葉山主恕罪個。”
議事堂內鴉雀無聲。
好像賈老神仙但凡開口,都有一種獨有的氣勢。
葉芸芸只得抱拳笑道:“過獎。”
種秋翻過一頁,笑道:“玉圭宗那邊,賀禮是八百顆穀雨錢。”
陳平安忍不住問道:“多少?”
“穀雨錢,八百顆。”
種秋說道:“除此之外,雲窟福地那邊,少主姜蘅口頭承諾一事,不過沒有紙面契約,他們福地那邊,會在五百年內,將黃鶴磯和硯山兩處的收益,全部交給我們青萍劍宗,作爲姜氏福地自家一姓的賀禮,跟玉圭宗沒有關係。按照姜少主的說法,這是父親下山遊歷之前,就已經在姜氏祠堂那邊通過了這項決議,無人有任何異議。”
小陌有幾分自慚形穢,這位只聞其名未見其面的落魄山周首席,委實是大氣。
老真人梁爽,指玄峯袁靈殿,太徽劍宗劉景龍,金甲洲大劍仙徐獬,都是幾顆穀雨錢不等,其實這纔是山上觀禮的常理。
其中鐵樹山,仙人果然,極爲客氣,拿出了兩件私人珍藏的法寶作爲賀禮,一件是替鐵樹山給的,一件是他的個人道賀。
崔東山嘿嘿笑道:“可惜我們那位魏海量不在山上,不然劉宗主難稱酒量無敵。”
裴錢不說話。
魏海量這個綽號是怎麼來的,她心裏最有數。
藕花福地畫卷四人,裴錢最親近的,除了朱斂,就是那個“自稱酒量極好,然後一杯就倒”的魏羨了。
這還是因爲後來到了落魄山,裴錢與老廚子相處久了的緣故,真要說一開始的關係,當年黑炭小姑娘還是跟魏羨最好。
而且當年離開藕花福地,共同遊歷桐葉洲,也數魏羨帶着裴錢出門閒逛次數最多,不敢說次次滿載而歸,畢竟那會兒魏羨也窮,兜裏沒幾個錢,但是保證小姑娘喫得小肚子滾圓,一路打飽嗝。
然後就是裘瀆,因爲老嫗先是觀禮客人,繼而成爲祖師堂供奉的,所以先前她偷偷摸摸走了一趟舊龍宮遺址,結果在新任東海水君王朱的眼皮底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取出了一小部分龍宮舊藏寶物,除了三件壓箱底的心儀物件,會被這舊龍宮教習嬤嬤,拿來作爲醋醋將來的嫁妝,其餘全部拿了出來,裘瀆甚至都沒有給自己留下一件。
崔東山先前幫忙掌眼過後,估價六百顆穀雨錢。
同時由此可見,昔年一座大瀆龍宮的家底之豐厚,財力之可觀。
青同先前也主動找到崔東山,連同一件咫尺物,多是孤本藏書和一些祕寶,如果撇開幾件山上重寶不談,約莫相當於鎮妖樓舊藏的一成家當。
所以按照崔東山的說法,種秋此刻直接報了個數字,青同道友的賀禮,是一千兩百顆穀雨錢。
崔東山突然說道:“先生,庾謹那邊,自稱願意拿出五成家底,當作賀禮。”
這還是鍾魁先前幫忙從中斡旋的緣故,等於是幫着胖子姑蘇登門“討債”來了,不然崔東山和小陌,一個只會堅決不承認有過這檔子事,一個只說根本沒出過海。
陳平安微笑道:“你纔是下宗宗主,這種下宗事務,問我做什麼。如果真要我說點什麼,五成實在太多,三成、四成就足夠了。”
崔東山說道:“明白!”
最後便是劉聚寶和鬱泮水這兩位“土財主”了,半點不讓人失望,稱得上是出手不凡,一給就是一條名爲“桐蔭”的大型渡船,雖說算是皚皚洲劉氏和玄密王朝的共同賀禮,“桐蔭”渡船也非風鳶這種造價高昂、堪稱天價的跨洲渡船,但是品秩不低於落魄山的那條翻墨龍舟,故而航線可以囊括桐葉洲半洲山河之地,而且載貨量,還要勝出當年作爲觀賞樓船的龍舟一籌,對於青萍劍宗而言,這等於是打瞌睡便有人遞來枕頭的好事,畢竟如今的浩然天下,品秩高的渡船,實在是太緊俏了,有錢都買不到,只要有這類渡船,就擁有了一隻財源滾滾的聚寶盆。
崔東山看了眼裴錢,小心翼翼說道:“除了這艘‘桐蔭’渡船,劉聚寶和鬱泮水,都希望大師姐能夠擔任皚皚洲劉氏與玄密王朝的記名客卿,大師姐願意當供奉更好,只要大師姐點頭,雙方分別願意一口氣給出六百顆穀雨錢和四百顆穀雨錢,如果是那供奉,穀雨錢數量就直接翻一番,而且他們雙方承諾,只是掛名爲‘記名’客卿或是供奉,以後不用大師姐參加任何家族祠堂、或是玄密王朝的京城議事,大師姐至多是每百年之內,在皚皚洲或是玄密王朝那邊,露個面就可以。”
陳平安無言以對。
劉氏真是財大氣粗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不用猜,桐蔭渡船就是劉氏的家產,跟鬱泮水沒半顆銅錢的關係,說不定連那邀請裴錢擔任記名客卿的“一千顆”穀雨錢,都是劉聚寶獨自一人掏的腰包,所以說有個“天底下最有錢”的有錢朋友,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