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憂擺了擺手:“官軍馬上就要來了,我們先離開這裏。”
?聽說官軍要來,崔平和崔山海連忙停住了述說,鳳無憂沾過藥粉的手帕遞給他們,帶着他們一起往外走。
走到圍牆外面之後,崔平和崔山海卻是一怔。
“娘娘……村子……”二人哽咽了。
蠻族軍來的突然,而且湊巧的是從另一邊入的村,打到他們這裏的時候,動靜已經很大。
他們見事情不對,就連忙躲到了自己家的地洞裏。
當時,他們也聽到了外面的慘嚎聲和砍殺聲,可是,還是沒有想到,會這麼慘烈。
這些人,都是他們的鄰居朋友,是一起相處了幾十年的人。
可現在,只剩下遍地的屍體。
“都已經四處看過了……”鳳無憂也很黯然,說道:“沒有活口。”
崔平哽的幾乎說不出話,還是崔山海說道:“人死不能復生,可是娘娘和皇上再呆在這裏太危險了,爹,我們還是先走吧。”
崔平反應過來,連忙道:“對,對……先離開。”
雖然要離開,可是也不能從原路返回。
村口那裏有人設棚卡,又有成思安的大軍馬上就到,若是原路走,豈不是自投羅網?
“這裏還有別的路嗎?”
鳳無憂問道。
“有。”
崔山海立刻說道:“就是娘娘上一次出海歸來的路,往海邊走,然後從海灘上繞過去。”
鳳無憂點點頭,正要走的時候,卻忽然又站住。
“怎麼了?”
蕭驚瀾看向她。
鳳無憂抿了抿脣,忽然轉頭對聶錚說道:“去外面那塊大石頭上寫幾個字,就說或有大疫,謹慎入村。”
一行人都是神情一震。
聶錚當即抱拳,轉身快速去了。
雖然現在西秦和燕雲是敵對狀態,可大疫面前,何分國界?
很快,聶錚回來,一行人這纔再次起程,往海灘行走。
他們的身影剛剛消失,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成思安帶着他的三百精銳鐵騎,快速出現在崔家村村口。
“將軍,老朽真的不是故意的。”
先前給鳳無憂幾人帶路的老者騎在馬上,一張臉幾乎皺成了苦瓜:“他們說是將軍派來的,手裏又有西北軍的印信,老巧……”他還想要給自己辯白幾句,卻被哨騎大聲的稟報給打斷了。
“將軍,那裏有字!”
聶錚是用紅色硃砂寫的,極爲醒目,老遠就看得到。
成思字看着那上面的字,面色立時微沉。
“他們進去之時,可有說些什麼?”
“這……”老者怔了怔:“沒有說什麼,他們只說到這裏就可以了,讓老朽回去。”
“將軍,西北寒冷,向來少有大疫,哪有那麼玄乎?
依末將看,這就是那些人在故弄玄虛,他們一定和屠村的人有所關聯,怕我們進去找到什麼線索,所以故意寫的。”
一個身穿銀鎧的將領說道。
這是成思安的一個副將,和他一起從安陵過來,叫於周武。
他的哥哥於周文,任翰林學士,是分了長孫雲尉官職的其中一人。
“將軍,老朽真的是被他們騙了,這些事和老朽無關啊!”
一聽那些人可能和屠村的人有關聯,老者更是嚇得抖如篩糠,直接從馬上跳下來趴在地上死命磕頭。
他怎麼就這麼倒黴呀!明明是他兒子結婚的大喜事,可是先發現了一村子的死人,現在又幾乎要成爲通敵的罪犯。
真是跳到大河裏也洗不清他的冤屈。
“此事本將軍自有定論,你不必慌張。”
成思安淡淡看了於周武一眼,並沒有理他的話,而是向老者問道:“你再說一遍,那些人長什麼樣?”
“就是很普通的人,大約二十來個,領頭的是一男一女,長相頂多算是中人之資,不過……”老者仔細地回憶着,生怕漏掉了什麼,說道:“通身的氣質倒是尊貴的很,一看就是見過大世面的。
對了,主要都是那個女子在發號施令,不管那女子說什麼,男的都只是含笑看着她,半句也不反駁,似是着緊的很……老朽活這麼一大把年紀,也沒見過感情這麼好的小夫妻。”
老者後面說的話,瞬間讓成思安心頭模模糊糊浮現出了一個影子。
這世間能如此疼龐一個女子,而且還半分也不在意外人眼光的人,不多。
而他,恰好知道這麼一位。
不過,他很快就把念頭打消掉。
他想到的那位剛剛在南越大鬧了一場,現在估計正在燕雲休養生息,怎麼會跑到這八竿子打不着的大西北來?
可若不是他們,那又還會有誰?
“將軍,我們現在怎麼辦?
另一個穿着參將鎧甲的高大將官問道。
疫病這兩個字,總是讓人心裏慌慌的。
成思安想了一想,說道:“你帶二百人馬,撕下衣服遮住口鼻,進去勘察一下。
人馬分兩班,每次進去的時間不要太長。”
古代對於疫病並非全然沒有對應的法子,相反,在多次應對疫病的過程中,他們也總結出了許多的經驗,比如遮住口鼻,比如儘量減少接觸的時間。
在不明白裏面到底有沒有疫病,又是什麼疫病的時候,成思安此時所做的措施,已經很謹慎了。
這名叫作趙光遠的參將領命,帶着二百人馬去了。
成思安騎馬立在村口想了一想,說道:“其他人跟我來。”
屠村慘案,裏面固然是要探查的,可是外面也不能掉以輕心。
說不定,裏面的證據都被毀壞光了,可是外面卻會留下一些什麼。
成思安把他身邊的一百多人又分成兩隊,一隊約摸七八十人的樣子,分兩個方向,向着崔家村兩側的地方包抄過去。
鳳?無憂一行人繞道海灘,多少耽誤了一些時間,正打算迂迴着離開崔家村的時候,卻忽然,前方遠遠地過來一行人。
“什麼人!”
前方的人看到他們,一聲大喝立刻傳了過來。
鳳無憂暗叫了一聲晦氣,她都已經這麼小心了,怎麼還能碰上西秦的官兵呀?
一側的蕭驚瀾忍不住低笑起來。
“你笑什麼?”
鳳無憂瞪他。
“成思安是長孫老國公麾下愛將,他若是連這一點也想不到,也就枉爲大將了。”
鳳無憂更氣了,合着蕭驚瀾一早就猜到他們有可能會被攔住,可是居然一個字也沒說。
“你幹嗎不早說!”
鳳無憂怒氣衝衝地瞪着他。
“碰碰運氣。”
蕭驚瀾挑了挑眉,這個動作別人做出來難免顯得流氣,可是他做出來卻是說不出的好看:“而且……”他往前看了一眼,淡聲說道:“在這邊碰上,他們至少分了兵,要脫身也容易一些。”
“前方到底何人,速速答話!”
對面再一次在大聲呼喝,而且陣形散開,從兩側向他們包圍過來。
鳳無憂示意了一下,千心立刻上前,大聲道:“軍爺,我們是來找崔家村的人買海貨的,走到此處卻迷了路,軍爺知道崔家村怎麼走嗎?”
鳳無憂讚賞地看了一眼,千心這丫頭,胡說八道的水準越來越高了。
不過,她卻立刻想到一件事情……那個老者。
頓時,神情緊張了一下。
如果那個老者在這裏,那不論他們說什麼都是沒用。
正想要做手勢提醒衆人戒備,一隻大掌伸過來,把她的手給握住了。
“你做什麼?”
鳳無憂皺眉。
“那個老人一定在另外一路人馬裏。”
蕭驚瀾輕笑說道。
“何以見得?”
鳳無憂心裏其實已經信了,但得問出個原因來。
“爲將者,豈能不自信?”
蕭驚瀾目光看向成思安:“何況,成思安還是大將。”
因爲自信,所以他相信自己不會漏過不該漏的人,而見過鳳無憂一行人模樣的老者,自然要放到另一隊人馬裏,以做辨認之用。
此時,那些人走近了,鳳無憂定睛一看,果然沒有那個老者在其中。
“你好像很瞭解成思安?”
鳳無憂斜着目光看蕭驚瀾。
“夫人該不會忘了,我曾是蕭家軍的小元帥。”
長孫茂,也曾是先秦王的麾下,後來才放出去獨當一面。
長孫茂的軍隊和蕭家軍,不知有多少次並肩作戰,對彼此有名的將領,又怎麼會不熟?
幾句話的工夫,成思安已經到了鳳無憂幾人面前七八步的地方,而西北軍也把他們都圍了起來。
“你們是客商?”
成思安還沒說話,於周武就先喝問起來。
鳳無憂挑了挑眉,直覺的對這個人不太喜歡。
千心心內翻了個白眼,但還是陪笑說道:“沒錯軍爺,我們是路過的客商,專門來找崔家村的人買海貨的,可這地方……還真是難走。”
千心說的也是實話,崔家村離三門鎮不過二三十里遠,就是因爲地方難走難找,才成了一個孤村。
“胡說!”
於周武猛地一拍腰間寶劍,厲聲喝道:“客商要買海貨,自會去三門鎮,誰會大老遠跑到這種偏僻地方來?
就不怕回不去嗎?
你們分明是屠滅崔家村的同黨,還不給本將軍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