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藥放到了賀蘭玖的手中。
賀蘭玖接過藥之後,對着鳳無憂討好地笑了笑,然後揚手遞到脣邊。
他是醫者,喝藥這事,還是很利落的。
可,藥剛一入口,他就猛地放下碗,腮幫子也狠狠地鼓了起來。
只差一點,他就要把藥全都吐出來,可在最後一刻,卻硬是含在了口中。
“賀蘭太子怎麼了?這藥……不合口味嗎?”鳳無憂挑眉問道。
這話,一聽就是故意的。
食物纔有口味,藥能有什麼口味?
這不是擺明了,若是他敢吐出來,鳳無憂就絕對不會和他善罷甘休嗎?
聞言,賀蘭玖硬生生地把口中的藥嚥下去,然後咬着牙擠出笑容,說道:“沒有,很合口味,很好。”
很好纔怪!
這藥,好苦啊!
苦的他舌頭都快要木了。
他自己也是大夫,雖然剛纔沒太留意,可是此時藥味一過鼻子,就大致知道里面有些什麼材料。
這些藥都是補血滋陰,調理元氣的。
這種藥,根本用不着這麼苦。
可,在這些藥裏,卻多出了一味:黃連。
黃連也是生津滋陰常用的藥,可在這副藥裏,絕對用不到。
至於爲什麼會有……
賀蘭玖看了鳳無憂一眼,一咬牙,把整碗藥全都倒了進去。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晚要挨這一刀,還不如痛快點。
他知道,鳳無憂心裏有氣,還在氣他那個時候站在那裏任別人射,也氣他非要逞強。
這藥,就是鳳無憂的懲罰。
爲了讓鳳無憂消氣,這點小懲罰,他自然要受着。
只是,這藥真的太苦了!
他根本不敢過舌頭,是直接倒在嗓子裏的。
可現在,就連嗓子都似乎苦得沒有知覺了。
雖然如此,賀蘭玖還是硬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我喝完了。”
說着話,還亮了亮碗,好像在求表揚似的。
“嗯。”鳳無憂點點頭,說道:“一天兩頓,怎麼也得喝上個三五天。賀蘭太子喜歡就最好了。”
賀蘭玖臉差點發綠。
鳳無憂這是懲罰嗎?這是想要把他往死裏整吧!
他沒死在叛軍手裏,沒死在祕術的反噬上,可是,很有可能死在鳳無憂的藥裏。
“無憂……”賀蘭玖苦着臉看着他,求饒道:“後面的藥,可不可以不要加料了?”
他不怕吃藥,可也不愛吃藥啊!
尤其,還是這麼苦的藥。
那黃連的份量,也不知鳳無憂加了多少。
鳳無憂哼了一聲,冷聲道:“賀蘭太子連死都不怕,還怕這麼一小碗藥?”
賀蘭玖忍不住苦笑,這女人,還真是記仇啊。
可,他心裏卻是暖暖的。
因爲鳳無憂氣的,是他不珍惜自己,不愛護自己。
她的心裏,分明就是在爲他着想。
她如此作爲,叫他怎麼能放手?
她走上前,開始檢查賀蘭玖身上的傷口。
他身上大大小小那麼多傷,有兩處還特別嚴重,她爲了處理這些傷,可是費了整整五個多小時。
若是賀蘭玖敢給她崩裂了,她纔會讓賀蘭玖好看。
她最討厭的,就是不聽話的病人。
賀蘭玖任由鳳無憂檢查,輕聲問道:“你怎麼會來?”
看到鳳地的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爲是幻覺。
他無論如何不敢相信,鳳無憂竟真的會來救他。
那一刻他的感覺,是真真正正的……絕處逢生。
他期冀地看着鳳無憂,問道:“無憂,你是不是原諒我了?”
他知道,這話問得太無恥。
破國滅家之恨,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原諒?
更何況,他後面做的那些事情,也同樣傷了鳳無憂,背叛了她對自己的信任。
鳳無憂手下的動作不停,口中卻是冷哼了一聲:“想得美!一碼歸一碼,我這次來南越是有求於你,我向來不喜歡欠人,所以這次救了你,就當是預先交的診費!”
鳳無憂說的兇,可手上的動作卻很輕。
實在是,賀蘭玖的傷口根本經不起大動作。
賀蘭玖和鳳無憂相處那麼久,自然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一下就聽出,鳳無憂,不過是在給他們兩個一起找臺階。
心頭暖意更甚。
他道:“我欠你的,就是終我一生也還不清,你對我又何必用一個求字。只要你要,就連我這條命也隨你拿去。”
聞言,鳳無憂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繼續。
這是她最擔心的事情。
賀蘭玖太念舊情,用情也太重。
這麼多年,他對當年小魚的愧疚,從沒有半分減少,反而越積越多。
鳳無憂甚至擔心,有一天,也許這些愧疚,會把他給壓垮。
所以,那時她對賀蘭玖說,不要爲做過的事情後悔,其實也是變向地寬慰他。
只不過,那時她自己的心緒也不穩,所以很多事情,都處理的非常糟糕。
現在看來,這件事情的惡果,果然已經開始顯現了。
賀蘭玖把這些歉疚一層又一層地累積在身上,而且時間越久,就積累地越深。
這人,怎麼就這麼傻?
一時間,鳳無憂都無語了。
想了片刻,她才說道:“賀蘭玖,你若是真的覺得欠我,那就好好留着你這條命。你這條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就絕對不許死。尤其,是那種自暴自棄的死法!”
賀蘭玖站在箭陣中毫不反抗的事情,依然是鳳無憂心裏的一根刺。
聽到這話,賀蘭玖總算找到了一個解釋的機會。
他連忙把自己那時被祕術反噬的事情說了。
鳳無憂聽完,也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還以爲,賀蘭玖是完全沒有活下去的*。
若真是那樣,她纔是罪過大了。
其實,鳳無憂也實在是氣着了,只要想想就知道,賀蘭玖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