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482章 另類的幸運
    宋彩霞背上又捱了一下竹條。

    她彎着腰,蹲在地上沒有動,只是身體微微有些顫抖。

    可以感覺到血水從背部往下流淌的動感,浸透了薄薄的內褲,流到了臀部最下端,在屁股尖上凝聚,變成從空中墜落的血滴。

    非常的疼,可是宋彩霞只能強忍着。

    她清清楚楚知道,在這種時候絕對不能亂動。否則,只會引起兇屍更大的憤怒,自己捱打的次數也更多。

    所有的智慧生物都一樣,只要你對它表現出徹底的服從,它們就不會在你身上浪費力氣。

    尤其在目前的環境下,更是如此。

    縮在圈裏最裏面的那個人,無疑是幸福的。包括宋彩霞在內,其他俘虜身上至少捱了五、六下竹條。可是他身上只有一道血痕,還蜷縮在裏面大聲喊叫着,用各種憤怒的語調威脅其他人,絲毫沒有讓出這塊安樂窩的意思。

    “不準進來。”

    “這裏是我的地方,你給我出去。”

    “混蛋,不準跟我搶,否則老子就整死你!”

    這聲音很熟悉,宋彩霞聽出是王翔在喊叫。年輕人在力量方面就是優勢巨大,他左衝右突,好不容易纔鑽進裏面。王翔的捆綁位置距離宋彩霞之間還有三名俘虜。這些人成爲他擋住兇屍竹條的最佳屏障。其中一個被勒得很慘,幾乎不能呼吸。

    十多分鐘以後,追捕的屍羣回來了。

    中年男子還是沒能逃掉————他的腦袋離開了身體,四頭兇屍分別抓住他的四肢,像屠戶扛着死豬一樣帶了回來。仍在流血的頸部切口很光滑,一看就是巨大力量加上鋒利武器造成的結果。一個身材高大,尤爲健壯的兇屍走在隊伍最前面。它手裏握着一把自制長刀,刀刃尖端插着一顆面目全非的人頭。鼻子和耳朵被割掉,眼睛也被挖了出來。跟在它身後的其它兇屍手裏,或多或少都拿着從死者頭上割下來的器官。它們似乎是把這些當做特殊戰利品,在同類面前炫耀,證明自己武力和強大的資本。

    俘虜們不是沒見過死人。

    可是,看着頭部與身體分離的屍體,還有圍在身邊這些面目猙獰的兇屍,每個人都感到絕望,變得戰戰兢兢,再也生不出想要逃跑的勇氣。

    大塊頭的兇屍放緩腳步,從每一個俘虜面前走過。它放低手裏的長刀,彷彿是在示威,將還在滴血的人頭從刀尖上拔下,手指插進已經變成血洞的眼窩,就像拎着一顆形狀怪異的保齡球,搖搖晃晃的,來回走了好幾圈。

    宋彩霞在沉默和恐懼中看懂了兇屍想要表達的意思。

    它在炫耀,在釋放出威脅與恐嚇的命令————如果有誰再敢逃跑,這就是下場。

    事實上,也沒人再敢這樣做。

    被聚在一起的俘虜們兇屍被一個個拉開,按照原來的次序排好。

    已經死掉的俘虜變成了麻煩。兇屍只能把繩索割斷,把死者扛在肩上,驅趕着剩餘的活人緩緩前行。

    ……

    夜幕降臨。

    兇屍對於“頓”的喫飯概念,估計也是延續了人類的固有思維。

    宋彩霞和其他俘虜被關進了地下室。這是工業園以前的地下倉庫,很潮溼,到處都散發着一股黴味。

    沒有想象中的地下室蓋板,通往地面的樓梯臺階有三十二級。上面有幾頭手持武器的兇屍守着。好像有三個,或者是四個。

    這些數字都被宋彩霞默默牢記着。她覺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用到。

    今天真的很幸運。

    逃跑以後被殺死,以及沒有跑掉,卻同樣死去的幾名俘虜,成爲了這羣兇屍的晚餐。雖然沒能親眼看到兇屍分割屍體的可怕場面,可是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卻隨着空氣飄散,鑽進了每個人的鼻孔。

    王翔可能屬於那種無論在任何時候都要發表意見,顯示出自己精明強幹的人。地下室裏很黑,只有從樓梯上面透下來的少許火光。他在黑暗中發出嘆息,低沉的聲音有些微顫。

    “……它們……在喫人。”

    這是傻瓜都知道的事情,也是正在發生的事情。

    上面是一個面積很大,沒有多少雜物,非常空曠的廠房,兇屍進食顯然不考慮什麼所謂的禮節。“吧唧!吧唧!”的咀嚼聲很大,其間伴隨着專屬於它們特殊語言系統的可怕鬨笑,以及重物碰撞,某種東西好像被砸碎的脆響。

    其他人可能不會明白這究

    竟是什麼聲音,宋彩霞卻清清楚楚的知道:這是兇屍用錘子或者石塊之類的東西在砸骨頭。

    骨頭也是可以喫的,只要砸開,砸爛,就能喫到營養豐富的骨髓。

    她以前見過這種事。

    而且……宋彩霞自己也曾經做過。

    她實在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類?還是某種不知名的怪物?

    我的運氣真的很不錯!

    直到兇屍把俘虜關進地下室以後,宋彩霞才忽然發現了這個問題。

    如果沒有那個勇敢逃跑的中年男人;如果沒有那個根本不明白情況,沒有掙脫繩索就傻乎乎跟在後面亂跑的笨蛋;如果沒有那個被笨蛋連累,活生生被勒住脖子窒息而死的女人……那麼今天晚上兇屍的大餐菜單上,就肯定會出現自己的名字。

    兇屍是一種非常現實的生物。雖然它們無法像人類一樣通過耕耘獲取食物,卻在食品儲備方面有着專屬於自己的樸素認知。

    只有健康的俘虜才能活下去。

    儘量不要在捕獵過程中殺傷獵物,儘可能的讓它們活着。

    當然,像今天這種有人逃跑,引發混亂的事情,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行爲。

    兇屍其實很喜歡健康強壯的人類獵物。搞清楚這一點並不困難,只要看看現在擺在面前的這些食物,宋彩霞就已經明白。

    繩索已經解開,身上沒有任何束縛。

    地下室裏的空間很大。光是宋彩霞等人所在的這間,就超過上百平米。這裏的確是個倉庫,十幾根粗大的混凝土柱子支撐着上層建築。透過擋在倉庫中間的鋼鐵柵欄,宋彩霞看到了對面的另外一個房間————估計那裏原先也是倉庫,只是被兇屍佔據以後,變成了專門給俘虜提供飲食的地下廚房。

    有四個女人呆在那裏。

    她們和這些剛被抓進來的俘虜不同,身上穿着衣服,還有褲子或裙子。衣服很髒,光線昏暗的環境裏,看不出具體的顏色,只知道她們就呆在與這邊一牆之隔的地方。那裏有簡單的竈臺,有鍋和碗筷,甚至還有木柴、煤塊之類的燃料。

    在另外一端靠牆的位置,宋彩霞看到了幾十個沉甸甸的白色編織袋。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只知道是大米。商標很混亂,有“稻花香”,也有“御田貢米”。

    全都是和平年代人類自己玩出來的無聊花樣。

    半小時以前,也就是樓上屍羣剛開始分割幾名死者的時候,被關在地下室裏的宋彩霞等人,也得到了自己的一份食物。

    說起來很滑稽,宋彩霞覺得自己喫得比樓上那些兇屍還要好————熱氣騰騰的白米飯,泡在火紅辣椒油裏的幹豆豉。對面房間裏那些女人隔着金屬防護欄,把盛好的米飯裝進碗裏,每一份的表面舀上兩勺豆豉,從欄杆縫隙中遞了過來。雖然地下室裏光線暗淡,可宋彩霞還是看見了豆豉瓶子上大紅色包裝紙上那個老婦人的照片,以及非常熟悉的“老乾媽”字樣。

    我們是隨時可能被殺的俘虜,居然有熱飯可以喫。

    而那些抓住我們的兇屍,卻只能呆在外面啃死人骨頭。

    這種對比太強烈了,巨大的反差令人實在是難以置信。尤其是王翔,剛被兇屍從樓上押下來的時候,他的視力還沒有適應地下室裏的黑暗環境,無法看到周圍的情況。等到看清楚對面房間裏還有四個女人的時候,王翔激動的難以自持。他發瘋般衝了過去,雙手緊緊攥住冰冷堅硬的欄杆,不顧一切連聲狂呼:“你們是誰?快打開這個該死的籠子,救救我。”

    激動萬分的王翔根本沒有注意周圍,宋彩霞卻清清楚楚看到那些女人眼睛裏釋放出譏諷、嘲笑、冷漠,以及憐憫。

    王翔的聲音太大了。站在樓梯頂部負責看守的兇屍“咚咚咚”快步下來,這頭變異生物用含糊不清的單字音節咆哮着,高高掄起帶血的竹條,帶着劃破空氣的“嗚嗚”聲,朝着興奮不已,還來不及從欄杆前轉過身的王翔劈頭蓋臉狠抽下去。

    淒厲的慘叫驟然爆發,就像歌劇裏扮演丈夫的男高音演員,按照劇目進程,發現了美麗妻子正揹着自己偷偷與情人約會,帶着說不出的狂怒與震驚,從喉嚨最深處釋放出尖銳高亢,足以撕裂耳膜的可怕音節。

    從那以後,一切都變得沉默下來。

    就連喫飯,人們也壓低了咀嚼的聲音,同時擡起頭,小心戒備的朝着透出光線的樓梯口張望。

    “這是我兩個多月來,喫到最好的一頓飯。”

    黑暗中,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壓低聲音,話語中透出感慨,還有深深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