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322章 目標在這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

    可是殷劍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她叫什麼。

    那張面孔很熟悉,殷劍甚至記得每一個細節————她的耳環式樣,左眼下方那顆小小的黑痣,不是很挺的圓滑鼻子,被脂肪墊起來的綿軟下巴,還有沿着舌尖傳遞到自己口中的那股溫暖,以及潮溼。

    我們有個孩子。

    十一歲?還是十二歲?差不多就是那個年齡。殷劍經常夢見自己用皮袋教訓那個男孩,因爲他考試成績不理想。自己總是苦口婆心告訴男孩,現在要是不好好學習,將來就不能考上好的高中,更不可能考上大學。瞧瞧毛坦廠中學的那些孩子,看看黃岡一中那些埋頭苦讀的學霸,他們是你的前輩,也是值得你學習的榜樣。

    一切都消失了,迷亂的幻夢像肥皂泡一樣破滅,眼前出現了黑黝黝的山洞,堅硬冰冷的地面,還有那滴逐漸乾涸蒸發的雨水。

    這纔是我生存的世界,一塊骯髒誤會,到處都散發着臭味,充斥着死亡與罪惡的大地。

    殷劍常常分不清現實和虛幻,認爲夢境纔是真正的世界。

    他從未想過去探尋什麼真相。那樣做太累了,也完全沒有必要。倒不是殷劍膽怯或者懼怕什麼,而是他覺得:真相就是個不要臉的下流胚。就算知道了,你也不能把它怎麼樣。它往往具有殘酷性,發現並揭開祕密的同時,還會對自己或者身邊的人造成傷害。相比之下,還是美麗虛假的謊言世界更容易生存。在這裏,你想是什麼就是什麼,想做任何事情都無人阻攔。你可以是億萬富翁,可以是國王或者皇帝,就看你編造夢幻的能力高低與否。

    有那個女人和孩子的夢境纔會美好。

    然而,她們在夢境中出現的次數不多,非常少。

    如果夢境可以隨着個人思維被主動經營,並且製造,殷劍覺得自己的夢境一定就是粗製濫造的恐怖片————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殺人和被殺,只有很少的時候看見溫馨與愛情。女人和孩子總是一次又一次被敵人抓走,然後殺死,殷劍就站在旁邊觀望,什麼也做不了,幫不了她們。

    巖洞外面沒有敵人。

    驅散了統治大腦的混亂,殷劍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大汗淋漓。他把額頭貼上突擊步槍,這塊冰冷的機械製品可以降低溫度,重新感覺到束縛,也可以緩解頭部疼痛。

    有知覺不是什麼事情。這大概是人類身上最爲致命的弱點。知道自己渾渾噩噩,並不意味着你思維清楚。就像你明明知道自己瀕臨死亡,卻並不代表你會及時收手,做出重返安全的選擇。那些可怕無用的思維只會增加負擔,讓本就緊張的大腦越發緊繃,使崩潰與精神失常的時間迅速提前。

    殷劍感覺肚子餓得“咕咕”叫。

    他需要食物,身體需要補充能量。

    壓縮餅乾的味道千篇一律,你永遠不可能指望味覺神經發達的舌頭能夠從餅乾表面或者內在分辨出燻雞、烤肉之類的特殊味道。就算有,那也是可悲的虛幻。牙齒和口腔會用殘酷無情的事實告訴你一切都是假的。雖然很多營養學專家都在推崇黃豆和玉米,聲稱它們是代替肉類的最佳食品。長時間以這些東西爲食以後,你再也不會相信這類謊言,甚至會覺得應該殺掉幾個該死的營養學家,從他們身上割下新鮮肉塊,架在旺火上燒烤,撒上鹽粒和各種調料,用以彌補自己備受欺騙空虛的胃。

    殷劍沒有浪費時間。

    既然醒了,就再也不會睡着。

    雨下得不大,地面也沒有什麼積水。這種天氣很適合戰鬥————敵人會覺得對手不會選擇這個時候來襲,他們會躲在溫暖舒適的房間裏睡覺,神經和警覺減緩到最低程度。

    殷劍檢查了一遍武器,繫緊了揹包帶子。

    走出巖洞的時候,他低頭看了看手腕上電子錶的附帶日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是自己和殷松的生日。

    濃密的睫毛壓住了眼睛。在誰也看不到的眼眸深處,釋放出一股無比兇狠的猙獰。

    那些殺了我弟弟的人,全都得死!

    ……

    當天空中出現第一抹微光的時候,殷劍看到了遠處的鐵絲網。

    吉鑫農場距離昨天避雨的巖洞不遠,只有三公里左右。之所以沒有在昨天發現這個地方,完全是因爲方向和天氣所致。

    凌晨出發到現在,殷劍幾乎沒怎麼消耗體能。他現在精力旺盛,大腦裏充滿了強烈的復仇慾望。

    藏在一塊三米多高的岩石後面,透過望遠鏡孔,仔細觀察着這個尚未沉睡中的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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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來自變異細胞的警告和飢餓意識不斷產生衝突。

    毫無疑問,這裏有感染體存在。

    而且不止一個。

    殷劍沒有看到劉天明,也沒有看到團隊裏任何一個變異感染體的身影。

    眼睛在這種時候的用處不大。變異細胞的感知能力遠遠超過肉眼,它們就像一臺永遠不會出現故障的信息探測儀,就算對方躲在深深的地下,仍然可以把他們深挖翻找出來。

    對方的進化等級不高,它們都會成爲我的食物,這將是一頓美味可口的早餐。

    唯一的麻煩,就是那些聚集在房間裏的人。

    變異細胞對普通人類不起作用。想要得到這方面的信息,殷劍只能通過接受過的軍事訓練進行判斷。後面那幢房子裏的居住者數量無從探查,可是前面這一幢已經有人早起。他們推開房門走出來,在外面的水井旁邊洗臉漱口。當然,不是所有人都保持着清潔衛生的好習慣。一些吊兒郎當的傢伙嘴裏叼着煙,披着厚厚的棉大衣,站在房間走廊上旁若無人的大聲說話,插科打諢,各種污言穢語和無聊笑話隔着很遠就能聽見。

    “你個瓜娃子,昨天晚上又跟那個婆娘睡了?你打了她幾泡?你狗,日,滴到底還行不行?我看你現在腳都是軟滴,怕是該吃藥嘍!”

    “你個****,走嘛,一起切地下室裏頭比比塞。哪個要是不到半小時就起來,哪個就是糞草墊子。”

    “各要來賭一賭?”

    “來嘛,哪個怕哪個?”

    隨着這些恐嚇外帶傲慢,純粹只是在語言層面上提高身份的無聊話語,越來越多的人走出房間,聚集在周圍看熱鬧。

    殷劍不斷更新着眼睛觀察到的人羣數字。

    三十、四十、四十五……

    單是前面這幢屋子裏的人,就不會少於五十。按照這個數字判斷,住在後面那幢房子裏的普通人,應該不會少,甚至與前面這邊差不多。

    上百個普通人。

    若論戰鬥力,他們甚至連行屍都不如。

    可是,人類之所以能夠統治世界,並不是依靠力量和身體。他們會製造工具,會製造武器。

    殷劍看到好幾個人身上帶着槍套,站在屋頂位置的另外幾個人手持弓箭。在房屋空曠和顯眼的地方,擺放着一根根木棍。這些自制武器有些被加重了前段,有些用鐵絲捆綁住尖銳鋒利的刀具。就殺傷力而言,遠遠超過活屍的爪子和牙齒。

    與感染體之間的戰鬥纔是重點。

    但是在這之前,必須儘可能多的解決掉這些普通人。

    殷劍把突擊步槍平端在胸前,用瞄準鏡孔在一個個人影表面來回移動。

    他只有一個人。

    殷劍並不認爲這是一種弱勢————感染體的強大絕對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不要說是上百人,就算這個數字再多幾倍,自己仍然可以輕鬆應對。

    人類可不是活屍。他們會害怕,會恐懼,會在危險降臨的時候,做出各種拋棄同族保護自己的卑鄙行爲。放下武器轉身就跑就是最常見的一種。活屍絕對不會這樣。它們從來都是一擁而上,無論自己或者同伴受傷還是被殺,都會牢牢圍住對手。這大概就是它們身上比人類最爲優秀的完美品質。

    殷劍把一個站在二樓房間門口的傢伙列爲首要攻擊目標。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傢伙。穿着一件皮夾克,頭髮亂蓬蓬的,具體長相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他單手叉腰,衝着其他人頤指氣使,好像是在下達某種命令。

    儘管不是感染體,可是他在那些人中間顯然有着不低的身份。

    突然,他的頭顱“嘭”的爆開一團血花,槍聲和爆炸幾乎同時響起,沒人知道其中的區別。人們呆若木雞地看着失去頭顱的身體在原地搖晃,幾秒鐘後轟然倒地。

    “誰在打槍?”

    “出了什麼事?”

    “有人在外面,子彈是從那邊射過來的。”

    各種判斷與喊叫聲從一張張嘴裏迅速發出,從呆滯與震驚中清醒過來的人羣,立刻陷入了毫無頭緒的混亂。他們驚慌失措的到處亂跑,高喊着各種毫無作用的語句。他們在一個個房間裏進進出出,蒐羅出所有能用的武器。稍微靈活點兒的傢伙縮在掩體後面,緊張恐懼的觀察四周。腦子愚笨的白癡握着棍棒在空地上亂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發現了什麼,運足了力氣在空氣和雜草從裏不斷揮舞。彷彿敵人是隱形的,可以用這種可笑的方法尋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