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290章 雙胞胎
    沒人回答思博的問題。這注定了不可能有任何答案。

    田光耀把榴彈發射器扛在肩膀山,低頭注視着腳下的一灘血跡,皺着眉,無比沉重地說:“該死的蟲子,它們把所有人都帶走了。無論屍體還是傷者,一個也沒有放過。”

    思博握緊了手裏的那塊碎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們應該是在捕獵。我們,所有人,都是它們的食物。”

    田光耀想起曾經看到的那一幕:巨型飛蟲從身體裏噴出絲線,把抓到的活人和屍體捆綁起來。

    思博的說法的確有其根據。很多人被巨型飛蟲殺死,現場卻沒有留下一具屍體。

    “現在不是探討研究的時候。”

    田光耀把榴彈發射器橫抱在胸前,整個人彷彿充滿怒意的殺神:“思博士,你帶幾個人去實驗室,我會盡快讓基地的防禦系統恢復運轉。我敢用腦袋打賭,那些該死的蟲子肯定還會回來。上次是我們搞錯了防禦方向。這一次,我們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思博把碎片裝進上衣口袋,眼睛裏全是嚴肅:“我還是那句話:一個星期,最多不會超過十天。我一定會讓你看到免疫藥劑。”

    田光耀緊繃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知道嗎,我一直很討厭你,覺得你是個難以溝通,無法理喻的傢伙。現在,我開始有點兒喜歡你了。”

    思博握緊了突擊步槍,臉上的笑意帶有淡淡的嘲諷:“你就不怕我給你的免疫藥劑摻雜一些別的物質?這種事情我可是很擅長。我一直覺得小白鼠比女人要可愛得多。它們就在我的手心裏,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女人很麻煩,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帶着幾十個孩子哭着喊着要你負責。嘿嘿嘿嘿……田少校,你是個男人,不是女人。”

    直接把“女人”這個關鍵詞省略掉,意思就是田光耀還不如一隻老鼠。

    有文化的人就算是譏諷,也不會帶着一個髒字。

    當然,這是非常友善的玩笑。

    田光耀有些哭笑不得。他惡狠狠地瞪了思博一眼:“搞研究的傢伙沒一個好東西。”

    說完,他握緊手裏的榴彈發射器,帶着幾名士兵,朝着遠處的基地辦公大樓跑去。

    ……

    西昌城外。

    天色變得昏暗。停在荒野上的直升機逐漸被黑色籠罩。太陽在地平線上只剩下一團拳頭大小的光亮。從直升機的後面望去,遙遠恆星正在隱沒,將這片大地的控制權毫無保留交給了冰冷與黑暗。

    遠處走來了兩頭活屍。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溼漉漉的頭髮上沾滿了雨水,它們的皮膚蒼白,有種如同魚類般的光滑。一個是男人,另外一個是上了年紀的老嫗。身上的衣服沾滿泥巴,下巴擡得老高,使勁兒抽搐着鼻孔,在潮溼的空氣中拼命判斷氣味來源,尋找食物所在的方向。

    殷松被撕扯的面目全非。

    他的整個頭部都被喫光,上半身被撕裂成十幾塊互不相連的碎片。心臟、大腦、血液這些富含生物營養的部分被爭食一空。飢餓的變異感染體沒有放過他身體任何可喫的東西————黃河掏空了他的腦子,齊元昌像惡鬼一樣把顱骨裏面的內容物舔食得乾乾淨淨。李潔馨得到了帶有溫度,口感十足的心臟。最後撲上來的鄭小月另闢蹊徑,她把殷松的四肢從身體上硬扯下來,在自己強勁有力的咬肌幫助下,把殘留在斷肢肌肉層裏的所有血液吮吸一空。

    這是非常野蠻,也非常奢侈的喫法。就像在食物豐足季節裏抓住海豹的北極熊,從來不會對沒什麼油水的肌肉感興趣。它們只吃皮膚和脂肪。那裏全是油脂,營養豐富。

    在災難面前,一架直升機是無比貴重的物件。人人都知道飛行速度比汽車行駛更快的道理。可是,劉天明團隊裏沒有人受過飛行訓練,更不知道如何駕駛飛機。儘管很是不捨,卻只能帶着遺憾離開。那個時候,羅寬甚至帶着感慨發出粗俗不堪的嘆息————我們就像是被割掉了生殖器的太監,眼睜睜看着脫得精光的絕色美人卻毫無辦法。

    扔在地上的殷松屍體沒能引起活屍注意。那些肌肉碎片白戧戧的,就像早點攤

    上無良商家在湯鍋裏不知道熬煮了多少遍,空有形狀,連肉味兒沒有剩下絲毫的骨頭。沒有血腥味的引導,這類肉塊在活屍看來甚至連屎都不如。

    糞便至少還是臭的。對於主要依靠嗅覺對外界進行感知的活屍來說,氣味就是搜索食物存在的主要依據。

    爲了爭奪散落在地上的腸子,兩頭活屍展開了戰鬥。這種時候可沒有什麼友愛謙讓,同類之間的攻擊狠毒而暴力。它們張開已經長出獠牙的大嘴,衝着對方發出令人驚恐的嚎叫。掄起拳頭,朝着對方臉上和身上亂砸。已經喫進嘴裏的腸子被打得脫落,然後被另外一頭活屍迅速撿起來一陣亂嚼。它們互相撕咬,因爲過於用力,指甲深深掐進了對方的身體,等到鬆手的時候,光禿禿的手指表面只剩下帶血的斷口。

    被黑暗籠罩的雨幕深處,又出現了十幾頭步履蹣跚的活屍。

    它們對食物的氣味非常敏感。散落在野地裏的殘屍內臟當然不夠喫。屍羣開始把注意力轉移到機艙裏死去的駕駛員身上。它們圍着用防彈玻璃製成的機艙打轉,用拳頭和身體拼命撞擊,發出空洞的“嘭嘭”聲。機艙門緊閉,只有側面位置的開着一道不大的口子。劉天明當時就是從這裏開槍射擊。現在,狹窄的空間無法容納十幾頭活屍的貪婪。儘管它們朝着那裏爭相擁擠着,卻誰也鑽不進去,只能聞着從機艙內部透出來的濃烈血腥,刺激着雙眼發紅,身體裏的飢餓慾望越發強烈,根本連一根肉絲也撈不到。

    空中傳來富有節奏感的引擎轟鳴。

    圍站在駕駛艙附近的活屍紛紛擡起頭,朝着聲音來源望去。黑沉沉的夜色和雨水遮擋了視線,誰也不知道那裏有什麼,只是能夠感覺到有活物在接近。

    “嗒嗒嗒嗒————”

    在雨中,響起了沉悶密集的槍聲。一串串火舌在夜空中閃耀,無數子彈以可怕的高速斜射下來。六角形的火光是如此明顯,那是兩門威力巨大的多管重機槍,正在朝着地面迅猛射擊。在不斷閃亮的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懸浮在天空中的武裝直升機輪廓,還有駕駛艙裏冷漠的男人面孔。

    他長得與殷松一模一樣,就連肩膀上的中校徽章也沒什麼不同。區別在於,一個已經死了,一個還活着。

    孿生兄弟之間存在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祕聯繫。沒有通訊,沒有求救信號,也沒有親眼目睹荒野上曾經發生過的那一幕,可是殷劍很清楚:殷松已經死了。

    現在是非常時期,不可能因爲這種沒有任何根據的飄渺感覺,就能調動極其寶貴的人力資源。雖然殷劍姓“殷”,在這方面卻沒什麼特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自己能夠達到的最高權限,弄到一架武裝直升機,額外加掛了副油箱,朝着感覺上給予的方向,一路尋找過來。

    地面上的活屍被打得東倒西歪,它們身上到處都是彈孔。口徑粗大的重機槍彈頭撕裂了肌肉,粉碎了骨頭。這些變異生物的骨節被當場打斷,傷口裏涌出鮮血,卻並不致命。

    與幾個月前病毒爆發的時候相比,活屍不僅是身體產生了變化,甚至進化出一部分智慧。幾個頭部被子彈射穿的傢伙當場橫死,其餘的活屍相互簇擁着,把停在地面上的直升機當做掩護,躲在後面。子彈撞擊金屬發出“叮叮噹噹”的亂響,黑暗中不斷閃爍着耀眼的火星。這些變異生物雖然不會說話,卻不會像最初被病毒感染時那麼愚蠢。它們知道自己與對手之間的差距,耐心等待對方消耗彈藥,等待着飛在天上的食物自己下來……然後,我們纔有機會。

    事情的確是按照活屍的想法進行着。

    殷劍不斷調整高度,機翼下方的多管機炮不在噴射子彈。等到起落架與地面剛剛接觸,螺旋槳仍在轉動着,殷劍推開駕駛艙門,帶着臉上的狠辣與殘忍,鑽進雨幕,朝着遠處的屍羣縱身躍去。

    他的神智清晰,知道自己正在做着極其瘋狂的事情。

    在殷劍看來,這種程度的戰鬥根本不需要武器。還剩下十一頭活屍,它們已經懂得在戰鬥中配合,形成半圓形的包圍圈。殷劍身體前傾,以極快的速度逼近對手,從十釐米左右的位置拔槍射擊。手槍子彈帶着巨大的轟鳴準確鑽進了活屍頭部,它的頭顱轟然炸開,腥臭的血水和漿液到處都是。不等失去頭顱的活屍倒下,殷松握在左手的格鬥刀也同時揮動,把撲過來的另一頭活屍喉管切斷。這頭變異生物仍然朝錢跑了幾步,然後雙手死死捂住喉嚨傷口,轟然撲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