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一百二七節 小護士
    很多曾經的畫面在劉天明眼前一幕幕閃現。

    他眼睛裏流出淚水。

    “陳醫生,我幫你報仇了。”

    看了一眼躺在腳下的何大山屍體,劉天明抹掉眼角的淚花:“這一切該結束了。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誰也不願意被感染。可是命運把這些事情強加在你的頭上,除了默默接受,你還能怎麼樣?

    陳婆隔着夾牆站在那裏,面無表情,眼睛也不會眨。她看起來茫然不知所措,只是衝着劉天明不斷揮舞雙手。她的腦子裏只有一種概念,那就是食物。

    用顫抖的雙手舉起鋼管,狠狠捅穿了陳婆的前額。

    她倒下了,沒有痛苦,沒有嘶吼。

    對她來說,這就是一種解脫。雖然來得有些晚,可畢竟還是來了。

    “哐啷”

    劉天明扔掉手裏的鋼筋,踉蹌着腳步,癱坐在椅子上,看着宋嘉豪的屍體發呆。

    已經有很多人爲這件事付出了生命。

    我該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衣服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劉天明拿出來一看,是鄭小月的號碼。

    “天明,你在哪兒?”

    她的聲音很急,慌亂無比,甚至帶着可怕的驚恐:“快來救救我,外面好亂,到處都在殺人。”

    劉天明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我沒騙你。”

    鄭小月牙齒“格格格格”顫抖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醫院門診那邊來了很多病人,他們見人就咬,科室主任和其他護士下去幫忙,一直沒有消息。幾個去外面買飯的病人家屬從樓下跑上來,都被咬傷了。我打電話報警,可是一直沒人接。”

    “你呆在護士站別動,馬上找個地方躲起來。”

    劉天明連忙抓起扔在地上的鋼筋,衝着電話裏大聲嘶吼:“等着我,我這就來救你!”

    他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連劉天明自己沒有料到,這一切居然來的如此之快。

    住院部,泌尿科護士站。

    鄭小月把壁櫥的門朝外推開了一條縫隙。她看見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外面斜射進來,照在了蘇老太太身上。

    她歪着頭,看着自己。

    準確地說,應該是看着壁櫥所在的方向。

    蘇老太太其實並不老。按照最新的文件規定,六十五歲纔是退休年齡。以蘇老太太今年五十三歲的年紀來看,其實應該算是中年人。

    年輕女孩在一起,總有各種說不完的話題。時間和青春是她們肆意揮灑的最大資本。在她們看來,一切都能當做是製作笑話的原材料。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追求者鄭小月也不例外,醫院裏的年輕護士們私底下都會把病人當做玩笑對象。

    在泌尿科住院部,沒人敢當面調笑蘇老太太。因爲她很兇。任何一個關於她不好的字眼,都會引起長達數個小時的破口大罵。哪怕是無心的,無意的,甚至是你在毫無意識情況下的某些話語,都有可能被警惕性極高的蘇老太太當做是對她的譏諷。然後,你會被她從樓下攆到樓下,再從樓下追到樓上,用各種骯髒的字句罵到你後悔在人世間被生下來。

    每當這種時候,旁邊的醫生或者護士就會過來勸你:算了,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她是個病人。

    蘇老太太眼神飄渺,眼眶裏已經看不到瞳孔。她的腦袋一直保持側躺位置,正好能夠看見壁櫥。

    她沒辦法翻身,也不可能從地上爬起來活動。

    從脖子以下的部位已經徹底消失。

    當她被幾個病人當做肥豬一樣推倒在地上的時候,位置就再沒有移動過。那些人好像不喜歡她的腦袋,也可能是覺得頭上沒什麼肉。總之,他們留下了那顆佈滿皺紋,塗抹了大量化妝品,紋着黑漆漆眼線和眉線的腦袋,拖着帶血的步伐,朝着樓下走去。

    地面上,只留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鮮紅腳印。

    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血腥,還有惡臭。那些人喫光了蘇老太太的身體,把腸子拖得到處都是。因爲用力擠壓,糞便從腸管裏流了出來。雪白的牆壁上灑滿血滴和污垢,鮮紅、醬黑、濃黃、深綠乍看上去,就像是妄想型精神病人在心理醫生指導下畫出來的超現實主義作品。

    壁櫥裏的空間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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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鄭小月反應靈活,一個病人搖搖晃晃朝着護士站撲過來的時候,她迅速逃走。然後拉開壁櫥的門,用最快的速度把裏面各種消防器材扔出來,自己和李潔馨鑽了進去。

    說起來,還是要感謝蘇老太太。要不是她在走廊那邊出現,以黑胖子帕瓦羅蒂都要徹底拜服的超高音調連聲尖叫,那個病人也不會從壁櫥前轉移注意力,把她當做新鮮美味的午餐。

    李潔馨昨天欺騙了鄭小月。

    鄭小月也狠狠踹了她一腳。

    這些事情都過去了。逃命的時候,當然要拉她一把。

    外面沒有人,也沒有動靜。

    透過縫隙,鄭小月屏息凝神仔細觀察,額頭上全是汗水。

    蘇老太太的腦袋橫躺在走廊上。尼瑪的,她竟然睜着雙眼,還他嗎的衝着我眨了眨眼睛。被啃到這種程度居然還活着,鄭小月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如果不是我見鬼了,那麼她就一定是個妖怪!

    這是鄭小月的理解。

    不過,從自己所在的角度望去,蘇老太太的脊椎骨還在,肋骨被那些病人扳斷了不少。孤零零的一根,就像小時候自己在連環畫說岳全傳裏見過的兵器,某個金兵韃子壞蛋使用的流星錘。

    是啊!我怎麼忘記了,我的揹包裏還有一把刀。

    腦子裏剛剛冒出這個念頭,鄭小月就再也遏制不住思維,開始拼命回憶着關於自己揹包的所有信息。

    我好像是它放在了桌子上?

    不,那把刀很重,爲了不讓別人發現,我剛開始是放在桌子下面的角落裏。上午十點鐘的時候,護士長檢查內情,我又把揹包換了個地方想起來了,我帶着揹包走進了二十二號病房,與病人家屬的包掛在一起。

    護士當然有存放自己私人物品的櫃子。不過,泌尿科住院部的護士長很奇葩,像箇中世紀恪守清規戒律的修女。她規定,不得把任何與上班無關的東西帶進來。檢查衛生內務的時候,甚至連護士們的櫃子也要翻看過來。她不準護士們化妝,更不允許擦抹脣膏和腮紅。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她甚至連手機都不準帶。

    鄭小月也是被逼得沒辦法,所以纔想出了把揹包與病人物品放在一起的小花招。

    她白淨的臉上露出幾分苦澀。

    報應啊!

    當時只想着逃避檢查,沒想到現在卻給自己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混亂是從大約二十多鍾以前開始的。

    電梯門像往常一樣伴隨着悅耳的“叮咚”聲開了。一大羣人從裏面衝了出來。他們很瘋狂,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應該是被很大的力量撕扯過。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們的衣服爲什麼那麼髒,表面全是血污。每個人嘴裏都在流血。不,不是流血,他們正在從嘴裏往外噴吐大片血污。其中夾雜着粘液,還有從胃裏翻騰出來,尚未消化掉的各種食物。

    他們就像是一羣剛剛從瘋人院裏跑出來的暴力型精神病人,不顧一切攻擊所有或者的物體。蘇老太太成爲了第一個目標,更多的瘋子衝進病房,那裏很快傳來淒厲痛苦的慘叫,還有聲嘶力竭的求救聲。

    老虔婆護士長很勇敢。她迅速撥打了報警電話,然後抓起擺在桌子上的搪瓷托盤,又驚又怒地衝着迎面撲來的一箇中年男子連聲呵斥,然後抓起托盤朝着那人腦袋上拼命亂砸。她的力氣很大,男人倒下去的時候,腦袋中間明顯凹陷了一條深深的痕跡。可怕的變化使護士長驚慌失措。就在她覺得自己可能是錯手殺人的時候,一個頭發蓬亂,眼睛裏全是血絲的老婦從旁邊撲過來,一下就啃斷了她的脖子。

    病房裏的喧囂混亂漸漸平息,再也沒有了慘叫聲,也聽不見奄奄一息的呻吟。“吧唧吧唧”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就像一大堆可怕的老鼠,正在倉庫裏無比幸福瓜瓜分着無人監管的糧食。

    鄭小月緊緊咬住牙,左手用力抱住李潔馨的腰,右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忙亂中,李潔馨的護士制服鈕釦被扯落了兩個,領口敞開得極低,露出大片雪白的乳肉。在鄭小月手臂與胳膊的力量束縛下,被擠壓出極其誘人的形狀,還有無比深邃的溝。

    鄭小月牢牢記得:那個晚上,劉天明也着這樣抱住自己,在耳邊輕輕呢喃。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非常可怕,無比瘋狂,超出了正常認知的事情,看到了外表像人,或者是從人類轉變而成的喫人怪物,一定要屏住呼吸,儘量不要發出聲音。

    要記住,它們沒有視覺,但是聽覺和嗅覺能力遠遠超過我們。

    它們比人類強大,頭部是渾身上下唯一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