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一百二二節 醫鬧
    一斤多重的蜜餞,很快被鄭小月吃了個精光。

    她意猶未盡地舔着手指,蓋上了零食罐子。

    儘管還沒有喫夠,但她覺得,應該省着點兒明天喫。

    對了,明天得出去多買點兒糖。省的像今天這樣,半夜裏犯了饞病,沒東西可治。

    如果劉天明在場,一定不會這樣認爲。

    泡開的茶水已經涼了。

    鄭小月端起杯子抿了幾口,低頭的時候,看到了放在牀頭櫃腳旁邊的一把刀。

    那是一把廓爾喀刀。

    上次在劉天明那裏看到,就順手拿了一把。

    如果今天跟着李潔馨去的時候,身上帶着這把刀子,事情應該更容易處理些吧!

    鄭小月好看的臉上漸漸浮起一層冰霜。

    她最討厭別人欺騙自己。尤其是被當做好朋友的李潔馨,真正是罪無可恕。

    彎腰撿起刀子,在燈光下,鋒利的刀刃反射出幽幽的暗藍色光澤。鄭小月的動作很大,右邊的睡衣肩帶滑落下來,雪白的胸脯袒露出大半。房間裏只有自己一個人,鄭小月也不會在意這些。她握着刀柄,因爲憤怒,胸口隨着急促的呼吸峯巒起伏。

    劉天明說過的那些話在耳邊迴盪。

    “你得學會保護自己。”

    “遇到不能解決的危險,立刻打我電話,或者到家裏和醫院找我。我只可能在這兩個地方。”

    想到這裏,鄭小月把刀子插進木製刀鞘,裝進了揹包。

    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她柔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陰狠,彎彎冷笑的嘴角釋放出一絲猙獰。

    以後說不定還會遇到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會懷疑自己這種外表柔弱的女孩子,揹包裏竟然會放着一把刀。

    千萬不要小看女人。

    否則,你會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

    如往常一樣,城市迎來了新的早晨。

    宋嘉豪早早來到了辦公室。

    他今天心情不錯。臉洗得很乾淨,衣服換上了一套輕便的休閒裝。軟質皮鞋穿在腳上很舒服,頭髮也修建得整整齊齊。照例衝了一杯咖啡,加上方糖和植脂末,用勺子輕輕地攪動着,順手拿起桌上的報紙,搜尋自己感興趣的新聞。

    外面走廊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宋嘉豪微微皺起眉頭,目光從報紙上挪開,轉向了緊閉的房門。

    那天早上,副院長王印江攛掇着醫院職工到自己這裏鬧事,也是這般嘈雜。難道,王印江還不死心,想要繼續把事情鬧大?

    “嘭!嘭嘭!”

    敲門的聲音很大。

    不,不是敲,而是砸。

    很大的力氣,非常無理。

    宋嘉豪從椅子上站起,快步走過去,拉開房門。

    外面站着很多人。他們不是宋嘉豪想象中鬧事的醫院職工,而是另外一羣人。

    幾十個男男女女擠在走廊上,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着宋嘉豪。有男人,有女人,還有幾個上了年紀,走路都顯得困難的老頭老太婆。他們的穿着打扮介於時髦和普通之間,一看就是城市附近的村民。

    宋嘉豪看人的眼光並非絕對。可是這一次,他肯定自己沒有看錯。

    因爲,在人羣裏最爲前面的位置,站着兩個中年婦女。

    這兩個女人他認識,是楊空山的家屬。

    她們顯然有些畏懼宋嘉豪,站在人羣裏沒有說話。

    一個身材壯實,穿着藍布上衣的漢子站在最前面。他光禿禿的頭頂上全是汗水和油光,捲起衣袖,舉起結實的胳膊,指着宋嘉豪的臉,用本地方言毫不客氣地問:“你各是這家醫院呢領導?”

    宋嘉豪點點頭:“我是院長。”

    他大概明白了這些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果然,漢子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宋嘉豪心中所想:“我兄弟生病了,送來你們醫院。結果,現在人不見了。這件事情雜個說?”

    宋嘉豪在心裏暗自嘆息了一聲。他臉上表情變得嚴肅,語氣也沒有什麼變化:“什麼怎麼說?你是誰?誰是你兄弟?”

    他打定了主意拒不承認。

    開什麼玩笑,楊空山已經死了,連屍體都被陳婆和錢廣生喫得一乾二淨,大腦也被自己做成切片。

    何況,楊空山當時的情況很危險,隨時可能變異。

    劉天明說的沒錯:與其等着讓楊空山變成行屍,威脅到更多人的生命安全,不如趁早把他解決。

    漢子很是惱怒

    地對上了宋嘉豪的目光:“你挨我裝憨該?我兄弟當時送來醫院,很多人都看見了。你們醫院的醫生護士都曉得這件事。你們挨他整克病房裏面關的,說是要辦住院手續,讓我兄弟媳婦回家拿東西。結果晚上回來,人就找不到了。你說說,這種事情,不找你們醫院,要找哪個?”

    宋嘉豪雙手插在白大褂的衣袋裏,聲音冷淡:“尋找失蹤的病人?這不是我們醫院的管理職能。你找錯人了,你應該去找警察纔對。”

    漢子正要張嘴說話,旁邊一個頭上裹着帕子的老婦頓時嚎叫起來:“我不管。找那樣呢警察?人是在你們醫院不見呢,出了事情也要找你們醫院。反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們醫院一定要給我們個說法。”

    擠在辦公室門口的人羣,頓時如同沸騰的開水,紛紛叫嚷起來。

    “是呢,醫院必須要負責。”

    “你們挨楊空山整克哪點啦?現在就挨人交出來。”

    “尼瑪呢,肯定是當天治療不當,看得楊空山死了想要推卸責任,所以趁的老楊媳婦不在,就挨屍體轉走。喊醫院賠,叫醫院賠錢!”

    此起彼伏的吼叫聲在走廊裏迴盪,各個辦公室裏的工作人員紛紛走出來。一張張臉上寫滿了好奇、厭惡、惱怒,還有幸災樂禍。

    宋嘉豪一直沒有吭聲,一直在冷眼觀望。

    他忽然發現,事情恐怕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村民們歷來都有抱團的習慣,爲楊空山打抱不平也沒有什麼錯誤。

    可是,他們爲什麼會找到自己這裏來?

    要知道,我可是院長。

    行政大樓這種地方,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進來。醫院有自己的規章制度,即便是出了事情,也需要從下面開始,逐級上報。

    醫鬧這種事情並不鮮見。正常情況下,病人家屬只會去門診,或者住院部那邊,找值班醫生,找護士,然後吵鬧。

    可是這幫人動作很奇怪,他們竟然直接找到自己。而且,之前聽外面的腳步聲和動靜,沿路過來沒有敲過其它任何辦公室的門,唯獨到了這裏,就開始拎起拳頭亂砸。

    這間辦公室外面沒有掛着“院長辦公室”的牌子。他們怎麼知道我是醫院領導?

    除非,有人指路。

    對了,還有一件事這些村民從大門進來的時候,醫院保安爲什麼沒有阻攔?爲什麼沒有給自己打電話通報情況?那些保安究竟在幹什麼?

    宋嘉豪擡起頭,朝着人羣后面的走廊遠遠望去。

    銳利的目光四處搜索,視線焦點從一張張熟悉或者陌生的臉上不斷轉移。

    很快,在靠近電梯的牆壁位置,他看到了一個躲躲閃閃的影子。

    是何大山。

    他躲在那裏,小半個身子從牆壁後面探出來,朝着這邊小心翼翼地觀望。

    儘管他非常小心,也有很多人站在前面掩護,宋嘉豪還是看到了他頭上黑沉沉的大蓋帽,以及那張夾雜着邪惡冷笑的猥瑣面孔。

    辦公室門口的混亂仍在繼續。

    “醫院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楊空山不能白死,醫院一定要負責到底。”

    “醫院不給錢,我們就堵住大門,誰也別想進來,也不要想着出去。反正見不着人就當是死了。打電話回去,叫村裏的人買好花圈,帶着棺材過來。就在醫院大廳開靈堂,把事情鬧大!”

    叫囂聲最大的人,是一個頂着白頭髮的老頭。他杵着柺杖,走路顫顫巍巍。也許是因爲激動,他滿是皺紋的麪皮漲得通紅,胸口急劇起伏,發出如同風箱一般空洞的喘息聲。

    宋嘉豪用憎惡的目光從這些人身上掃過,視線焦點落在一聲不響的兩位中年婦女身上,淡淡地說:“你們倆跟我進來,外面太亂。進來談。”

    宋嘉豪已經看清楚了局勢。大部分人其實就是跟着過來鬧事的。真正的苦主反倒站在旁邊沒有說話。說起來,其實也是醫鬧特色。人人都跟着起鬨,人人都想從死人身上發一筆橫財。

    半死不活的老頭第一個叫嚷着反對:“不行,要談就在這裏談,我們所有人都要聽着。”

    宋嘉豪根本不怕這種威脅。他雙手橫抱在胸前,冷笑道:“那好吧!我不管了,我現在就報警,讓警察過來處理。”

    說着,他拿出手機。

    人羣裏一陣騷動。

    爲首的漢子跟老頭商量了一下,轉過身,眼睛裏閃爍着狡猾的目光,大義凜然地說:“楊空山是我兄弟,我必須幫着我兄弟媳婦解決這件事情。既然你要好好談,可以,我跟她們一起進去。”

    三個人總要比一大羣人好說話。

    宋嘉豪點點頭,從鼻孔裏“唔”了一聲,側身讓開道路。等到漢子和兩個女人走進辦公室,“砰”的一下,重重關閉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