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七百零六節 失控者
    “按照他的說法,目前已經查明身份的所有失控者身份都很高,非富則貴。有這座城市裡的官員,還有名聲顯赫的大富翁。在這之前,他們似乎都注射過一種藥。具體名稱厄瑞克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對付赤道熱菌的特效藥。據說,那種藥的效果不錯,就是價格昂貴,數量也非常稀少。如果不是掌握著權力與財富的大人物,根本就買不起。”

    “普瑞塔當場就哈哈大笑起來。他說這是他今年以來聽到過最好的消息。我理解他的想法,只是對此並不贊同。因爲普瑞塔顯然沒有注意到厄瑞克說的另外一些話————這座城市裡的所有高級官員都變了模樣,天知道在他們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如果真是那種奇怪的藥在產生作用,那麼也太可怕了。而且照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恐怕就連警察和軍隊都難以維持秩序。因爲在我來的時候就得到消息,這個區的警察局長,包括我們的頭頭,全都變成了精神失常的瘋子。”

    “我想,厄瑞克所說的“瘋子”,應該與我認爲的“失控者”是同一個意思。”

    “友臣與他們聚在一起談論著今天的事情,我默默坐在一邊。安靜下來的確有助於思考,我忽然注意到一個可怕的細節:如果這座城市裡所有掌權者全部變瘋,失去理智的話,情況極有可能變得更糟。”

    “普瑞塔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很高興,一直嚷嚷著說“必須爲此慶祝,讓我們喝一杯,讓那些見鬼的官員吸血鬼統統下地獄”之類的話……我知道他對那些人很不滿,可是如果一切都失去了秩序,我們就必須應對衝進商店肆意搶劫的暴徒。”

    “我不顧一切站起來,衝到他們中間,包括友臣在內,所有的男人都愣住了。當我飛快說出自己想法的時候,他們臉上紛紛露出古怪驚愕的表情。尤其是警察隊長厄瑞克,面色瞬間變得慘白,香菸也從他嘴裡掉了出來。友臣喃喃自語“這不太可能吧……”,只有普瑞塔老頭還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他乾脆轉身去房間裡找酒和杯子,臉色大變的厄瑞克卻轉身走了出去。我看見他帶著那些警察上了車,發動引擎的時候,厄瑞克從車窗裡探出頭,帶著複雜的神情對我說:尊敬的女士,你提醒了我。很抱歉,我無法給你實質性的幫助。給你一個忠告,趁著現在情況還不是那麼糟,你們最好儘快離開這兒。走得越遠越好,離開周圍的人。如果可能的話,最好回到你的國家。”

    “三月七日:我很後悔沒有聽從厄瑞克的建議。現在,我們哪兒也去不了,只能像老鼠一樣呆在陰暗潮溼的地下室裡。”

    “這是我的房子。我和友臣來到希臘,幾乎花光了除生意必要開支以外所有的錢,好不容易纔買下這幢房子。現在,地面部分已經不屬於我們。”

    “有太多的原因導致我們無法離開。我們的商店在這兒,我們的商業基礎在這兒,還有房子和汽車,所有這些都是我們畢生奮鬥,也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重來的物質基礎。”

    “樓上的房間全部被外來者佔據。他們有十幾個人,也許超過二十個,都是些沒有工作的本地人。領頭的人叫做埃恩,他在這個社區裡名氣很大,主要是因爲他對家人的瘋狂。埃恩喜歡懲罰孩子,很多人經常看見他把自己的孩子大半夜的扔在院子裡罰站。他喜歡LSD,也喜歡喝酒,不止一次把他十一歲的兒子打得頭破血流。埃恩有一批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混亂開始後,他們就衝進了我的房子。還好那個時候我和友臣正好在地下室裡檢查儲備品,非常及時的關上了地下室的門。這招是我奶奶教我的。她經歷過解放戰爭,那時候老宅裡專門挖了個地洞,就是依靠這個躲過了日本鬼子的搜索。地下室入口從外面上看,與周圍的牆壁渾然一體,鎖釦也只能從裡面開啓……我不知道這種幸運究竟能持續多久。我只希望這些非法闖入者鬧夠了就趕緊離開。”

    “上帝肯定沒有聽見我的祈禱,從樓上傳來的動靜越來越大。還好,當初買下這幢房子的時候,我們聽從了裝修施工方的建議,在所有房間角落都安裝了針孔攝像機。總控制檯就在地下室,我和友臣在這裡儲備了大約夠兩個月消耗的水和食物。儘管外面一片混亂,隨時都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慘叫聲,卻仍然維持著電力供應。從鏡頭裡,我看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

    “埃恩帶著男人們從外面抓來一個少女。他們在客廳裡把她脫得精光,輪流在她身上發泄。等到玩夠了,就把各種雜物塞進那個可憐女孩的直腸。啤酒瓶、高爾夫球、可口可樂瓶子、還有用廢棄塑料袋包裹起來的菸頭等雜物……天啊!那場面簡直令人不敢直視。爲了避免被樓上的暴徒聽見,我和友臣把監控器音量開關減至最低。我無法聽到那個可憐女孩的慘叫聲,但是她的表情簡直太可怕了,瘋狂到極點。”

    “那些男人最後把她帶進洗浴間,在浴缸裡放滿水,把她的頭按進去,活活溺死。”

    “我和友臣看得不寒而慄。我們都很清楚,現在根本不可能出去。如果被那些人抓住,我們的下場就會與那個女孩一樣,甚至更慘。”

    “這些人是冷酷到極點的虐待狂。下午,他們又抓回來一箇中年男人。他一直在哀求,從口袋裡拿出所有的錢,摘下手錶,拿出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哀求放過他。埃恩讓幾個人把他按住,然後拎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警用短棍,朝著男人肚子上狠狠來了幾下。不等他昏過去,埃恩又脫掉那男人的鞋,用鉗子夾住他的腳趾甲,一塊一塊拔下來……這種痛苦遠遠超出了人類承受的極限,我看到那個男人嘴巴張得老大,可以想象他的尖叫聲有多麼嚇人。也許是覺得這種聲音聽七裡很煩,埃恩從我的臥室裡找來一盒大頭針,將那個男人的嘴脣活活釘在一起。”

    “我覺得那個男人還是死了的好,那樣就不用繼續受折磨。其實他原本有機會,旁邊有一個埃恩的同夥手裡拿著刀,只要抓住時機朝刀尖撞上去,他就能得到解脫。偏偏他沒有這樣做,反而在嘴巴被大頭針釘上以後,爆發出異乎尋常的強烈求生慾望————也不知道他究竟從哪兒來的力氣,像受傷的獅子一樣從這些人手裡掙脫開來,轉身朝著大門口逃去,邊跑還邊把釘在嘴上的那些針一根根拔掉。”

    “門口有人守著,他剛跑出客廳,就被迎面撲過來的一名暴徒攔腰抱住,另外一個暴徒揮舞著經過加工的粗頭棍,朝著他腦袋上狠狠砸去。他像裝滿重物的口袋一樣仰面倒下,埃恩罵罵咧咧從客廳裡追出來,掄起鐵鎚照著男人腫脹流血的嘴上接連猛砸……到處都是他碎裂的牙齒,臉上和身上全是血。到了最後,埃恩用掏出一把牙醫使用的鉤子,直接從男人嘴裡勾出舌頭,用小刀從中間割斷。”

    “我們自始至終也沒有等到警察。我開始明白厄瑞克那天在商店裡對我說的那些話。我就不該那麼固執,不該放不下這裡的財產。只有活著纔有未來,死人對活人來說毫無意義。”

    “我不知道那些暴徒到底還要在這裡呆多久。他們顯然是把折磨人當做了一種遊戲。”

    “我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爲什麼要移民?如果留在國內,根本不會遇到這些事。”

    “我大概永遠無法等到救援。手機沒有訊號,預設在地下室裡的電話也打不通。聯繫不上中國大使館……更糟糕的是,食物和水越來越少。”

    “我們一直都在罵那些當權者,罵官員們不作爲。可是真正等到所有官員都如詛咒的那樣全部死去,世界竟然會變得如此黑暗。”

    “誰會來管我們?”

    “我不是希臘人,我是中國人,CHINA。”

    ……

    最後這幾頁檔案很少提到赤道熱菌,但是從字裡行間可以看出當時的社會秩序已經崩潰。雖然是在其它國家,可是在思博看來,估計全世界的情況都差不多。

    他不明白,任何一本書籍,任何報紙,任何網站從未提到過這些事情。思博知道印尼大海嘯,知道日本大地震,也知道美國人被阿拉伯人用飛機撞倒了雙子大樓,唯獨對檔案上提到的這場世界性混亂一無所知。

    放下檔案,拿起存儲卡塞進筆式錄音機。站在窗前的顧克剛看到這一幕,走過來,拿起檔案,獨自走回到自己的警戒位置上,用另外一部手機照著,細細讀著。

    感染體只是普通的生物,它們還無法做到一人閱讀兩人心知。傳說中的確有著類似心意通的存在。

    那是神,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