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蘇子諾,真是令人“驚喜”。
明明沒有怎麼動手,卻在耍他們
“所以今天你過來,是因爲你也注射瞭解凝劑”默雲馳猛然逼近蘇子諾,渾身上下弒殺的氣息驟然升騰。
沾過血的手拂過她下巴。
身爲動物的機敏性蘇子諾下意識往後靠了靠,她對上默雲馳的目光,那是一種殺過人才會有的眼神。
讓人本能的覺得生命已經受到威脅,但是蘇子諾卻沒有再動,也沒有移開眼神。
反而她微微迎上他的目光,“不是,我會來是因爲你是叫我子諾姐姐的男孩,是那個很喜歡山原繁星第三場的那個男孩。”
那個嚮往熱血、不羈、自由的男孩。
暗暗握緊拳頭,蘇子諾的眼神越發發亮。
默雲馳應該是自由的,他渴望走出深淵,他還那麼年輕,他跟世界應該互相成就。
曾經那個笑起來絢爛無比的少年,她不想讓他長埋在過去。
“這個把戲,我並不喜歡。”默雲馳擡起手覆在蘇子諾的眼前,徹底的隔絕她的目光。
“你知道我來的目的,我要抗體。”默雲馳乾脆利落道,心底的煩躁越來越多,積攢在一起令他情緒有些失控。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受,不太像他。
對於一個未知的自己,默雲馳並不喜歡。他喜歡保持着冷酷,狠辣,所有阻擋目標的人統統被清除,這纔是掌握一切的感覺,可是面對蘇子諾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如果是爲了你的目標,我可以給你抗體,但是我們需要合作。”蘇子諾看不清默雲馳的臉,卻能明顯感受到他的脈搏。
比起平常要快很多。
她咬了咬脣,彷彿在進行一場豪賭。
“怎麼合作”默雲馳鬆開手,再次從包裏抽出一根菸點燃。
淡藍色的煙霧嫋嫋而起,煙霧模糊後的那張臉格外的冰冷而陰鷙,漂亮的嘴角微微勾起,帶着幾分嘲弄。
大概蘇子諾是唯一一個,落到如此境地還能坦然開口和人談條件的。
“我給你抗體,只是爲了你要的圓滿。但是其他的,你無論什麼都要放下,並且,邪淵徹底消失。”蘇子諾直視着他道。
“你的心臟不好,是永遠的定時炸彈,這應該是你執着抗體的原因。但是我們的交易僅限於你的心臟,超級抗體不能用於任何其他的目的,邪淵也要從世界上從此消失。”
默雲馳眯了眯眼睛,他手指輕輕一點。菸灰刷刷刷落下,一小截兒灰白落在黑色的地面格外明顯。
他的冰冷氣息卸去不少,但是眉目間盛着的雪越發累積,憑空讓人有種灰心喪氣的感覺。
過了很久,久到蘇子諾手指都徹底握緊成拳,他才擡眸道:“我很想同意,但是不可能。而你,也會很快也會改變這種想法。”
蘇子諾有些疑惑又有些急切的看着他,明明默雲弛剛剛是被觸動的,爲什麼一擡頭看自己的臉,就讓她感覺似乎什麼都來不及了。
“蘇子諾,你想要的安穩生活,註定只是個笑話。”默雲弛冷冷的看着她。
廠房外萬里晴空,太陽刺破厚重雲朵,一縷久違的陽光灑在她臉上,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彷彿所有的光和熱都被衰敗的牆壁遮擋。
“我的生活怎麼樣是我自己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負責的人生,你管好自己的就可以。”蘇子諾吞了口口水,想要甩掉突如其來的混亂感。
明明剛剛她就要說服默雲弛了,爲什麼,現在反而是她受到了影響
默雲弛知道什麼想說什麼蘇子諾明明知道這個時候什麼都不應該順着默雲弛的思路,可是蘇子諾不能忽略在心裏埋藏了很久的聲音。
戰勳爵的那些異常她怎麼可能感受不到,戰序楊的瘋狂怎麼可能是空穴來風,甚至戰老爺子一開始選擇自己成爲戰家的少夫人
默雲馳眸色沉沉,帶着幾分戲謔,像是要把蘇子諾心中的潘多拉打開:“可如果你從來都沒看清你真正的人生該是怎麼樣呢”
他大步走進蘇子諾,修長的手指劃過她耳垂。
“嗯”
蘇子諾神色無法自抑的恍惚了一下,她剛纔竟然從默雲馳的眼眸中看到了憐憫
“我的人生該是什麼樣難道你比我更清楚”她有點壓抑不住心底的怒氣,明明她不該是這樣容易動氣的人。
她瞭解的自己。
冷靜、隱忍、身處逆境也不慌不亂,這是五年等着戰勳爵的日日夜夜打磨出來的,但是現在,蘇子諾不知道爲什麼怒氣憑空而起。
“你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蘇子諾突然怒斥出聲,“邪淵已經元氣大傷,你根本不必再執着,再繼續下去就不怕死在戰勳爵的手下嗎”
她的情緒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她在現在的默雲弛面前,比面對戰勳爵更容易失控,這是不可能的事
猩紅的火點在默雲馳暗沉的眸子搖曳,憑空爲他的臉增添幾分妖冶。
“你在生氣”默雲馳定定的看着她,“氣我點出你的恐懼”
蘇子諾屏氣,手猛然一掙,但是默雲馳扔出匕首的力氣不小,匕首早就焊進牆壁,根本沒有絲毫晃動。
默雲馳挑起眉,神色陰鬱卻又痛快。
“你愛戰勳爵,也愛哎嗨。”他勾起嘴角,露出戲謔的笑容,“你想要保護他們,像梁靳西保護你們一樣。”
蘇子諾眼眸沉了沉,面若冰霜直視默雲馳。
梁老師一直以來都是她心中的痛,無論多長時間的洗滌,無論事時經過多少變遷。。
默雲馳是故意的,故意勾起她的憤怒。意識到這一點,蘇子諾深吸了兩口氣,努力讓心情平復下來。
“甚至你一直以爲自己纔是那個要爲龍堡戰鬥的那個。”默雲馳頓了頓,意味深長道,“可是你怎麼不知道其實你纔是最應該摧毀而後快的那一個。”
剛剛凝聚的平靜被徹底打破,蘇子諾眼底閃過一絲迷茫。龍堡是她唯一的家,她怎麼可能會是想要摧毀龍堡的人
“想要找盟友,我不是你最佳的選擇。”蘇子諾扭過頭不再看默雲馳,神情冰冷開口道。
默雲馳輕笑一聲,突然伸手鉗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就迫使蘇子諾不得不和他對視,“我是不是要找盟友,你心底清楚。蘇子諾,用這種似是而非的方式欺騙的了你自己嗎”
他聲音低沉,彷彿帶着某種蠱惑人心的東西。
“你真的瞭解你自己嗎”默雲馳的聲音尖銳的刺進她的心,“你真的知道你想要什麼嗎”
下一秒,輕微的咔嚓一聲,蘇子諾把左手的匕首抽了出來。
默雲弛有些意外的挑眉,蘇子諾竟然可以逃脫自己的匕首的固定
“別這麼意外,我是拿手術刀的人。”蘇子諾轉過身,捏着匕首的把柄以特別的角度用力,很快就也鬆動了下來。
蘇子諾拿手術刀,當然知道刀刃怎麼借力施力。
默雲馳眼神亮了亮,蘇子諾在那樣激烈的暗示下,卻可以不動聲色的爲自己解開掣肘。
蘇子諾把其他匕首都踢掉,轉身就走:“既然你沒有意願合作,就好自爲之。”
默雲馳影響了自己太多了,她必須要離開,蘇子諾大步的朝着廠房外的陽光而去,像是逃離陰影的追逐。
“如果你的母親不是瘋了然後去死的呢”默雲馳突然道。
蘇子諾腳步一頓,臉上的笑容分崩離析。眼眸也無法控制的沉了下來。
蘇子諾幾乎是頃刻之間,就被拽入了回憶
回憶裏那是個燥熱的夏日,樹上的蟬鳴一聲接着一聲。烈日使得整個城市毫無活力,她坐在冰冷的走廊座椅上等待護士帶她去看母親。
走出電梯,母親的病房在整個精神病院的最頂層,這一層只有母親一個人。即使是這樣,也隔絕不了空氣中的病人的叫嚷聲、哭喊聲。
護士面色根本沒有絲毫動容,彷彿這樣的聲音她已經太習慣了吧。
但是蘇子諾卻雙手緊握,指節泛白。
她擔心,她總是溫柔的微笑的母親,也會是這樣。
走到走廊的最後一扇門前,護士冷漠的打開病房。
小小的蘇子諾抖了抖才邁進病房,整個房間讓人覺得十分壓抑。
窗戶被定死,桌角、牀腳都被捆上了鬆軟的塑膠。燈光慘白照亮這個簡陋無比的房間,令蘇子諾從身到心都不舒服。
她眼神轉向牀頭,看到自己陌生的母親。
母親坐在病牀上,身體骨瘦如柴,病服穿在她身上顯得空空蕩蕩。臉色枯黃,皮包着骨頭,看起來足足比實際年齡老了幾十歲。她神色呆滯,絲毫沒有聽見門打開的聲音。
蘇子諾輕輕開口,牀上的女人腦袋突然動了一下。卻很僵硬,彷彿她的腦袋幾十年沒有動過一樣。
寂靜的空氣中,甚至傳來了骨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