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風花醉 >第1118章 天天防賊
    又一次夜晚降臨,星空滿布,蒼穹明朗,預示着明天又是一個晴天,在大營角落裏,有一名普通的士兵抱着長槍蜷縮在軍帳外邊。如今基普羅斯進入盛夏時節,即使到了晚上,穿着一件單薄的薄甲也感受不到冷。他叫胡偉賢,來自汴梁城羧義街,胡偉賢並非普通出身,胡家在汴梁雖然比不上那些豪門勳貴,但也是大門大戶。父親胡應元十多年前便已經入朝當上御史,自多年前靖康之變,秦王入主汴梁奪權後,胡應元也受到重用,提拔爲戶部右侍郎,成了當朝數得着的重臣。按說,胡偉賢這種出身,根本不需要他參軍的,更何況胡家就他這麼一個獨子。可是,胡偉賢自小便與常人不同,他並不想靠家裏,他想依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地。

    真要說起來,胡偉賢和趙有恭也是有些關係的。或許時至今日,趙有恭早已經忘記了那些瑣事,但胡偉賢卻清楚的記得。還不到八歲的時候,殿下任職開封府府尹,領着一幫子開封府的人拆了胡家的圍牆,自此得了個開封拆牆王的名號。不到八歲,胡偉賢就敢站出來,還清楚的記得,殿下擼着袖子要跟八歲奶娃子決戰的樣子。那時候老覺得永寧郡王趙有恭就是個笑話,可是十年後,自己卻成了殿下的兵。當真是世態無常啊,小時候根本無法理解不了,長大了,才曉得這其中有多複雜,殿下能在危機四伏的汴梁城活下來,又悄悄地崛起關中,絕對是神一般的奇蹟。胡偉賢崇拜趙有恭,他要像殿下那樣做一個英雄,靠自己的能力殺出一片天地。明天,就是真正的決戰了,興奮中也帶着一絲焦慮,胡偉賢腦海中總是閃現出母親的樣子,一定要勝利,一定不能死,如果自己死在這裏,母親還能活麼?這一刻,胡偉賢竟然有了一絲悔意,如果此戰能夠或者回家,再也不任性了。哪怕再渴望建功立業,終究不能忘記家人。兩年的軍旅生活,跟隨攝政王從中原入西伯利亞,不僅學會了如何去戰鬥,更學會了什麼是責任。

    殿下不像其他人,他很少講那些大道理,可是很多話卻深入人心。他胡偉賢不是一個人,身後還有着胡家,作爲獨子,任性妄爲,將自己置於危險的戰場,對整個胡家都是極大的不負責任。猶記得一年前殿下說過的話,他說每一次戰鬥,每一次拼搏,並沒有多麼高尚,爲的就是讓家人過得更好,活得更安穩。到了攝政王那個位置,整個大宋已經成了他的家,而他胡偉賢呢,胡家就是他的家。什麼功勞,什麼榮耀,沒有了家,一切都沒了意義。耳畔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胡偉賢微微擡起頭,看清楚來人後,他猛地站起身,慌忙行了一禮,“參見殿下。”

    “小賢?”趙有恭記憶力不俗,一眼就認出了胡偉賢,他對胡偉賢可是印象深刻。當初任職開封府府尹的時候,規範整個羧義街,汴梁城內沒一個敢炸毛的,反倒是不到八歲的胡偉賢敢跑出來惡鬥,“呵呵,怎麼,是不是在擔心明天的戰事?”

    胡偉賢心中一片火熱,沒想到殿下竟然還認得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不擔心,屬下認爲,斯拉夫人已經是強弩之末,無論如何,我軍必勝。”

    胡偉賢本就長相神武,此時挺着胸膛,擺正臉色,倒還真有股說不出的霸氣。趙有恭上下打量一番,目光灼灼的笑了笑,“你這小子倒是厲害了,嘖嘖,真的就一點都不擔心?”

    被趙有恭實質般的眼神盯着,胡偉賢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轉眼間就泄了氣,胸膛一收尷尬的撓了撓頭,“要說不擔心那是假的,屬下着實有些害怕的,畢竟斯拉夫人可是集結了所有可戰之力。屬下可是怕出事的,家裏就我一個孩子,孃親自幼寵着,若出了事,孃親生怕活不下去的。”

    趙有恭並沒有流露出什麼不滿,反而有些欣慰的點了點頭,相比兩年前性格張揚,目空一切的少年郎,他更喜歡現在的胡偉賢。或許沒了當日的銳氣,但更加成熟了,至少他懂得了什麼是責任,什麼是義務,拍拍胡偉賢的肩頭,靠在軍帳外,月朗星稀,穹隆廣闊,遙遠的天空中不知道有什麼在飛舞,“小賢,你終於長大了。只有怕,纔會明白如何去生,每一場戰鬥都該懷着畏懼之心,戰場之上千變萬化,誰也說不準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你只要記住,到了戰場上,我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因爲身後有着許多牽掛的人。作爲一方將領,更要畏懼,更要謹慎,因爲在你眼前,就是麾下兄弟,沒有畏懼之心,很可能無辜葬送這些人的生命。”

    靠在軍帳外,二人聊了許多,直到三娘過來,才各自散開。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中軍大帳內處處散發着大戰來臨的壓抑,許多士兵都在思考着自己的後事,緬懷着過往。而在另一方,斯拉夫人的陣營中同樣瀰漫着恐慌與不安,就連維雅切都做不到寵辱不驚,更何況普普通通的斯拉夫人。維雅切唯一慶幸的是自己不惜一切大家打贏了卡奇格之戰,提振了一下士氣,否則的話,所謂的決戰就是笑話了。之前逃兵事件屢見不鮮,軍中可謂是人心惶惶,如果不提振下士氣,根本無法進行一場大戰的。在東面諾斯拉方向,便是華西列夫統領的弗萊基米爾方面軍,此次爲了應對蘇茲達爾河決戰,華西列夫可算是耗盡了家底,不光弗萊基米爾兵馬,還將許多南部貴族的私兵集中起來,滿打滿算湊足了兩萬大軍。這些可是基普羅斯最後的家底了,只能勝利,不能失敗,可是對未來的決戰,華西列夫並沒有太多希冀,法務官包岑烈同樣毫無睡意,“軍團長閣下,還請放平心態

    ,不管怎麼說,蘇茲達爾河都是我們的地盤,東方人遠道而來,爭不過我們的。”

    “包岑烈,我想還是小心爲妙,東方人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們既然敢在這裏決戰,就一定有所倚仗。我是親眼見過東方人之厲害的,他們勇悍異常,戰鬥力絕對不在我們之下”華西列夫頗有些憂心忡忡的撫着鬍鬚,當初西伯利亞一戰,可是親眼見識過東方人軍陣的厲害,至今爲止,基普羅斯都無法訓練處一支如臂指使的大軍。

    太康五年七月初一,廣袤的基輔平原響起隆隆鼓聲,烈日籠罩大地,草色十足,綠意盈盈,一方黑色潮流,釋放出無窮的殺意。巳時不到,基輔平原中部便充斥着緊張氣氛。一隻只大軍鋪展開來,覆蓋了整個戰場,從正面看去,根本無法縱覽全局,可要是有高點的話,只要遙望一番,就能看到令人震驚的一幕。將近三萬多人的定國軍鋪展開來,中間是兩個圓形陣以不同方向運轉,八個矩形陣圍繞着中間向四方投射。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幾萬人組成了一個碩大的太極八卦。當然,斯拉夫人是看不到這些的,即使看到了,也看不明白,在他們的思維裏,可是對八卦沒什麼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