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元配 >88.失算啊失算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不容易,像程蘇的親事, 聽魏年說, 程父少時喪父喪母, 都是長姐程姑媽一手帶大。程姑媽出嫁時都帶着這個弟弟,不忍心讓弟弟在叔伯家過日子, 怕弟弟受委屈。程姑丈也是個極好的人,待小舅子跟兒子一般, 程父小時候能認幾個字, 就是程姑丈出錢讓他讀的私塾, 雖然私熟也沒讀出名堂,可後來,程父來北京城闖蕩,硬是靠自己本事娶了警察局長家的外甥女,現在程父自己在警局也是個頭兒。

    程蘇這親事,就是程父在程蘇一出生時就定下的。

    別看程蘇狠話放的響, 他要是敢離婚,程父就得剝了他的皮。

    反正,也不知是程太太自從在陳萱這裏學了梳妝打扮的一套本事後就信心大增, 還是程蘇見着妻子脾氣能略迴轉, 如今打扮的也頗能帶出門去。主要是, 程太太與陳萱交好後, 立刻在魏銀的勸說下摒棄了身上的裙襖繡鞋, 改穿旗袍高跟鞋了。爲人也時尚許多, 再加上程太太相貌不錯, 別看一發威就是坐地炮的潑婦樣,認真說起來,程太太是個小巧玲瓏的體態,還是那種特顯年紀小的圓臉,身量不胖不瘦,且正是青春的好年華,程蘇很是不瞎,程太太還能俯身賠個不是,好言好語的央着程蘇教她識字。小夫妻正是年輕的時候,一時好一時歹的,剛成親時也不見這麼甜密。

    就是程母也樂見媳婦改些性子,便是因此花些錢,也是願意的,程家又不差錢。

    程蘇因覺着對不住魏年夫妻,夫妻倆和好後,還置辦了份禮物過來,一則是賠禮,二則就是感謝陳萱,總算把他那母老虎的媳婦兼表姐給勸住了。程蘇還私下同陳萱打聽可是有什麼祕訣。陳萱好笑,倒了茶水給程蘇端上來,“這能有什麼祕訣,我倒是聽弟妹說了不少你們之間的事。程兄弟你既然問我,有件事,想給程兄弟你提個醒兒。”

    “嫂子你只管說。”

    “程兄弟,我剛來北京城的時候,不及弟妹的一半兒。鄉下女人,都是把男人當天一樣的。弟妹的脾氣,發作的時候不大好,你肯定也吃了不少苦,生了不少氣。不過,你要是想降伏她,有一招就夠了。”

    “嫂子你快跟我說一說,要是能叫她學來嫂子你一半的講理,我謝天謝地。”

    “你只要多誇誇她就行了。”陳萱說,“在她面前,只誇她,不要誇任何別的女子。”

    “可她沒這麼好,非叫人誇,豈不是讓我說違心話”這年代的男人,可不是能曲就女人的。

    “程兄弟你這樣的機伶人,怎麼轉不過彎兒了。”陳萱不緊不慢的說,“就是弟妹有哪裏不大好,你也不要直接說她不如人,她是個好強的人。你要說,憑弟妹的聰明,應該能做得更好,這樣,她就會往好裏做。哪怕她有一點兒進步,你也要讚美她。你得知道她的不容易,你想讓她成爲什麼樣的人,就要去引導她成爲什麼樣的人。你也要讓他知道你的辛苦,知道你的不容易,這樣,她纔會體貼你,爲你着想。”

    程蘇對陳萱真是心服口服,私下直說魏年有福氣,魏年問陳萱,“你怎麼跟阿蘇說的。”

    陳萱遞給魏年一本書,書相當的新,翻開來有北京大學圖書館的印鑑,“按書上說的,給程兄弟講了講。”而後,陳萱補充一句,“程兄弟應該多讀一讀書。”

    陳萱因爲給程蘇和程太太解決了夫妻矛盾,在程家很得了個好名聲。

    過年時來程家拜年,程父程母待夫妻倆都挺熱絡,就是程家過來的人多,夫妻倆略坐一略,也就告辭了。倒是年後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陳萱有些氣憤。

    這事,還要從魏銀說起。

    魏銀是姑娘家,老北京的俗理,姑娘家只要不出嫁,過年就不必出門拜年的。

    魏銀在家沒事,而且,年下又不能動針線。魏銀朋友不多,便想去找秦姑娘說話,她這一去,險沒嚇死,秦姑娘病的七暈八素,這麼大冷的天,屋裏冰洞一般,秦姑娘整個人在炕上,炕洞裏的柴早熄了,一絲熱乎氣兒沒有,秦姑娘燒的熱炭團似的。要不是魏銀恰好過去,非出大事不可。

    房東太太也嚇一跳,在一邊兒給自己辯解,“這兩天我家來拜年的親戚不斷,我也沒注意。哎哎哎,幸虧沒出事啊,我也不敢把房租給他們了,這要萬一有個好歹,可算怎麼着。”

    魏銀顧不得與房東太太歪纏,也不敢挪動秦姑娘,從荷包裏拿出兩塊大洋給房東太太,“去同仁堂請大夫,秦姑娘有個好歹,你肯定說不清楚”

    房東太太同樣擔心秦姑娘有個好歹,壞自家風水,連忙接了錢去請了大夫來。好在,秦姑娘就是風寒,發燒。大夫來後,魏銀已經從房東家拿了柴炭,把炕燒起來了。大夫開了藥,魏銀讓房東太太抓藥、煎藥,當然,這些都是錢裏說了。房東太太倒也識趣,還煮了一鍋熬稀米粥,同魏銀說,“吃藥前肚子裏得先進食。”房東太太把秦姑娘攬着身子抱起來,魏銀給她餵飯,秦姑娘閉着眼睛不張嘴。房東太太嘆氣唸叨道,“你就喫吧,那無情無義的走了,你作踐死自己有什麼用。”她好像還知道一點兒內情。

    聽到這話,秦姑娘眼角滾出一顆眼淚,喉嚨裏發出一聲近乎悽切的哽咽,纔開始喝稀飯。

    喝過飯,又喫過藥。

    秦姑娘躺在逐漸溫暖的炕上,房東太太提了壺熱水進來,想着秦姑娘雖是個窮的,魏銀卻是大戶,又從自己屋裏換出牀新被子給秦姑娘蓋了,方識趣的出去。魏銀心下猜度着勸秦殊,“你怎麼這樣想不開啊,就爲着個男人”

    “我不是爲他,我是爲我自己。”秦殊聲音極輕,氣若游絲,那一絲氣力中卻彷彿承載着千萬斤的失望與失落,連眼中神采也變得迷惘散亂,“年三十晚上,我們一起吃了年夜飯。初一早上他就不見了,拿走了家裏所有的錢。阿銀,我揹着家裏跑出來,與家裏一刀兩斷,就是因爲這樣的一個男人,就因爲這樣的一個男人,真是不值啊不值”

    魏銀也不知要如何安慰秦殊,突然間有個急智,勸秦殊,“這樣的小人,還好識破的早,要是過個十年二十年才識清他這面目,還不如現在苦一苦,熬一熬,也就過去了。誰還沒有走眼的時候。”

    秦殊一聲長嘆。

    秦殊的出身,縱她自己沒說過,魏銀也覺着,秦殊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姑娘。秦殊卻能在經濟不好的時候,主動去織毛衣、手套的掙錢,還幫着她想了許多帽子衣裳的新款式。起碼,不是不勞而獲的人。魏銀平時沒多少朋友,與秦殊相處的投緣,兩個小姑娘就成了朋友。魏銀寬解了秦殊許多話,看秦殊睡下了,纔去房東太太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