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金道,“自是織的完的。你想想,我, 你大姐夫、你倆外甥, 一人秋冬兩身, 哪裏就用不完了。”
陳萱這樣的厚道人都不禁在肚子裏腹誹,眼下過了重陽,秋天都過完了,就剩冬天了。可魏金就是這樣的性子,魏年看魏金挑的這一大堆,想着有孩子們,又是在外頭,也只是瞥一眼,沒說什麼。
陳萱主要是發愁這麼些個毛線,可怎麼扛回去。不過,這在魏年眼裏,根本不算個事兒,直接讓夥計傍晚給送家去就是。
魏家算是大主顧,魏銀直接讓店家免費送了三本編織毛衣的書和四幅織毛衣的竹針。陳萱可算是開了眼界,原來編織毛衣都有書教的,陳萱摩挲着那書,給魏銀仔細的包了起來,想着家裏魏銀最是手巧,叫魏銀看,一準兒學的會。
因時近晌午,陳萱還說呢,“咱們現在回家,雖晚些,也耽擱不了喫飯。”
魏金嗤笑,“好容易出來一回,幹嘛還回家喫啊,叫阿年請客就去便宜坊,那兒的燒鴨,全北京城最香”
魏年看向魏金,“那也不是請你喫,我請外甥們喫。”
“成,成,我沾你外甥的光。”魏金笑嘻嘻地,心下高興,覺着孃家兄弟很給做臉。
魏年叫了幾輛黃包車,大家坐黃包車去鮮魚口的便宜坊。陳萱可算是又開了回眼界,尤其現成的肥鴨,宰殺的乾乾淨淨,一隻只掛在堂前,客人現挑現烤。魏年挑了兩隻肥鴨,魏金不大滿意,“這麼些人哪,兩隻哪兒夠我一人就得喫一隻。你外甥們也正是能喫的年紀。”
“姐,咱還點別的菜哪。”魏年一向大方,他並不怕花錢,可這到了飯館子,也不能就只吃一樣燒鴨啊。
魏金與魏年的性子,大相徑庭,說魏年,“你是不是傻啊,好容易來回館子,還點什麼別個菜,就喫燒鴨,燒鴨最好喫。你要點別個青菜豆腐的,給你媳婦點,我可不喫那個。”直接又挑兩隻肥鴨添上,叫夥計算上先前魏年挑的,攏共四隻。
行了,這還點什麼別個菜啊。鴨子就喫不清了。
魏年深覺帶大姐出來喫飯丟臉,魏金不理會魏年的臉色,一徑吩咐了夥計,“那鴨架,不必給我們做湯,給我們包起來,我們帶走的。”
魏年拿魏金沒法,與夥計道,“鴨油蒸幾碗蛋羹,另外,芥末墩兒,黃瓜條兒,紅白芸豆,豆腐絲兒各來一樣,素素的青菜湯來一碗。”也不能幹喫燒鴨,這也忒油膩了些。
夥計連聲應了。
陳萱頭一回見到這燒鴨的喫法兒,燒鴨烤到色澤金黃時,那真是油香四溢,香極了。然後,夥計現場片鴨。片的極薄,先是一盤帶皮的,這一盤每一看都是有皮有油有肉,再一盤便都是瘦肉了。這瘦肉也極香,用荷葉餅放下蔥醬裹了,那入口的滋味兒,陳萱確定,她兩輩子頭一回喫這樣好喫的東西。
於是,大家喫一頓燒鴨,回去還帶了四幅鴨架。
這四幅鴨架,魏年在外就要個面子,魏年是不提的,倒是趙豐趙裕兩個孩子很有眼力,接過夥計送上的打包鴨架,魏金打個飽嗝,還說呢,“叫你們二舅媽提就行了。”
魏年真是忍無可忍,先誇外甥們有眼力,說魏金,“下回再不帶你出來。”
魏金笑嘻嘻地,“行啦,那不過玩笑,叫孩子們提吧。這些事,只是小事,你們做晚輩的做得來,就得這樣有眼力纔好。”後面的話是同兩個兒子說的。
趙豐趙裕乖巧應了,魏年心說,他這都是看外甥們的面子
待回了家,魏金還指揮着鴨架如何燒,“剁上兩顆白菜,晚上熬白菜喫,香。”
魏年懶得理魏金,回屋喝茶去了。他下晌不打算去鋪子,叫陳萱沏一盞釅茶,吃了兩盞,就出門去了。出門前還同魏金說,“鴨架不要熬白菜,稀湯寡水的,有什麼好滋味。”
“那怎麼做”
魏年與陳萱道,“晚上你擀麪條,喫打滷麪。就用鴨架煮湯,別的不用放,把那從張家口買來的口磨打滷。待滷成了,耗一勺炸花椒油澆滷上。”
陳萱一聽,這做法並不麻煩,點頭,“成。我知道了。”
魏年便滿意的出門去了。
傍晚做飯,陳萱就按魏年說的做了,味道很是不錯。
連魏老太爺都多吃了半碗麪,要說還有不滿意的,就是魏金了,魏金把空碗遞給陳萱,陳萱忙去給魏金再挑一碗過水麪,魏金自己添了兩勺子滷,“我說用鴨架熬白菜的,怎麼倒做了滷頭。”
陳萱老老實實的說,“阿年哥想喫打滷麪。”
魏金兩下子拌好滷麪,看陳萱一眼,“阿年哥阿年哥,你就知道聽他的。”
魏年將筷子往碗上一放,喫好起身,說魏金,“你就閉嘴吧,都第二碗了,還沒飽哪我勸你少喫些的好,看你胖的。”
魏金氣的,“我就是胖,怎麼了”
“沒事沒事,胖吧胖吧。只管胖,大姐你要兩碗不夠,鍋裏還有的是麪條,三碗四碗也有的。”魏年脣角一翹,奚落魏金,“虧你嫁得早,不然,要今兒你這模樣跟姐夫相親,姐夫得叫你嚇着。”
魏金氣笑,“滾吧你,沒一回說些好聽的叫人高興。”
當真是,雖則不是做的熬白菜,魏金很是沒少喫,打滷麪就吃了兩碗半,當天夜裏連平時愛喫的羊肉餅都沒喫,可知晚飯喫得有多飽。陳萱知道,魏金就是刻薄慣了,愛尋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