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因爲這門‘佛法’是最難領悟的,還因爲大佛寺的鎮派絕學《如來神掌》,就是出自這部經書、這門佛法。
讓人來選的話,只要是知道內情,十個有九個會選《大日如來真經》而非《如來神掌》。
還是那句話,天下無敵,不代表着一定能夠破開天門進入超脫之地。
所以,無面鬼學會了《萬劍歸宗》,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個屁。
屠伏並沒有他表現的這麼輕鬆,在無面鬼回到他身邊,並且主動進入馭屍環之中要休息,或者說是消化、修煉之後,他依然沒有放鬆下來。
“你不是說,這無面鬼是你殺剝毒人煉製的嗎?”女鬼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情,問道:“可是他現在殺起剝毒人來,沒有半點的心慈手軟啊。”
屠伏並沒有聽出來,女鬼已經開始用‘他’來稱呼無面鬼了。
但其實是一樣的,因爲他也覺得在之後用‘他’來取代‘它’,能夠領悟《萬劍歸宗》的鬼怪,還要用“它”來稱呼的話,劍宗都不樂意。
“確實是殺剝毒人煉製的。”
屠伏再次詳細說明了當時的情況,想要讓女鬼幫忙判斷一番,可女鬼聽完之後也沒什麼好的想法。
“我覺得,有機會去一趟蘭若寺吧。”女鬼提議道:“以你現在的身份和聲望,蘭若寺不會拒絕幫忙的,他們專修鬼道,肯定能夠給出一個答案。”
“有機會吧。”
屠伏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至少從目前來看是一件好事,他認真的打量起手中的屠刀。
這柄屠刀被無面鬼帶回來之後,就主動交給了屠伏,然後無面鬼在得到屠伏的首肯之後,直接鑽入了馭屍環裏。
說起來,屠伏得到的這個馭屍環品質並不低,來自於屍宗先天境界的長老,所以承載起此時的無面鬼來沒有任何問題。
問題在屠刀上。
屠伏握住刀柄之後,就能夠感覺到其中蘊含的力量,類似於他之前用過的天罡地煞劍。
但天罡地煞劍是什麼來歷?
前身是地神兵甚至是天神兵啊,即便是被煉成了一百零八柄,每一柄也都是無可爭議的殺道神兵。如此,才能依靠殺戮來恢復靈性。
而這屠刀看起來就是無面鬼隨手從臨西鎮撿來的。
回顧無面鬼剛纔的行蹤,屠伏腦海中浮現出了幾個肉鋪,肉鋪裏都有屠刀。
所以,一柄原本是凡鐵打造的普通兵器,不,甚至都稱不上是兵器,怎麼就突然有了堪比殺道神兵的特性呢?
屠伏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卻被無面鬼給做到了,這讓他如何能不震驚?
忍着將屠刀之中的力量化爲己用的衝動,屠伏將屠刀放入了芥子鐲裏。
而後,身影一閃就來到了臨西鎮內,來到了剝毒人堆放首級計算軍功的地方。
他其實想要看清楚那一張張臉,但他卻不敢看,因爲他怕看到他認識的人。
盤膝坐下,屠伏開始誦經——往生咒。
他要在這臨西鎮做一場法師,超度早已不存在的亡魂——因爲屍宗作亂而慘遭橫死的人,怎麼可能有亡魂留下呢?
洪鐘大呂一般的聲音響起,傳遍了全鎮,但卻沒有聽衆,沒有需要被超度的亡魂。
那些被無面鬼殺死的剝毒人,同樣沒有魂魄留下。即便是有,屠伏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超度他們。
但當他的誦經聲停下來時,他還是完成了一次超度——他看向了那些首級,看向了那一張又一張死不瞑目的臉,沒有絲毫的懼意,有的只是坦誠。
“我回來了,只是,慢了一步。”
此時此刻,屠伏突然有些理解法仁當時的心情了。
“幾位施主,能幫幫貧僧嗎?”
“……”
女鬼有些傻眼,更讓她傻眼的是,那幾匹駑馬竟然都嘶鳴出聲,彷彿是在迴應屠伏一樣。
真是活見鬼!
“多謝。”
屠夫將馬車上面的東西全都給拿了下來,讓馬車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車板,而後擡腳走向了那幾座由首級堆疊而成的小山。
他一點也不嫌髒,將首級以及那些被割下來的耳朵,一點一點的放在了馬車上。
首級太多,四輛馬車根本不夠,屠伏放的差不多了就停下來,再次擡腳前行。
幾匹拉扯的駑馬像是突然間通了人性一樣,拉着馬車跟在了屠伏的身後,很快就來到了一處空地。
屠伏將雙手插入地面,氣力並用,輕飄飄的發力,竟是將數丈方圓的地面給掀了起來。
一個大坑出現,但還不夠,他繼續掀。
三百六十五年的修爲,讓他很快就掀出了一個很大、很深的坑。
然後,他將馬車上的首級放入其中,帶着幾匹駑馬折返。
不止是那些被堆疊起來的首級,還有散落在臨西鎮的屍體,全都被他藉着那些駑馬的幫助,運送到了大坑之中。
駑馬的耐力很好,但也架不住這樣的勞累,而且這些屍體已經存在有些時間了,屍臭縈繞,即便是有風吹拂都散不去。
當一切屠伏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幾匹駑馬都已經是油盡燈枯的狀態。
“幾位施主是貧僧的緣,貧僧也是幾位施主的緣。”
屠伏說着,伸手按在了一匹駑馬的頭頂上,閉目沉吟了片刻,又換了一匹馬。
“……”
原本以爲屠伏是要結束這些駑馬生命的女鬼,此時驚愕的說不出話來了。
因爲就在屠伏動作之間,那些油盡燈枯即將力竭而死的駑馬,竟然全都重獲生機。
它們,甚至不再是駑馬了。
點化?
點化!
屠伏的佛法竟然如此高深?
女鬼實在是沒想到屠伏能夠做到這一點,比之無面鬼學會了《萬劍歸宗》更讓她震驚。
轉瞬她就釋然了——也只有這樣的屠伏,才能煉出這樣的無面鬼吧。
屠伏‘點化’了幾匹駑馬之後,就解開了它們的繮繩。
“施主們,有緣再見。”
唏律律……
迴應聲響起之後,幾匹已經不是駑馬的馬,不捨的看着屠伏,但終究還是四蹄翻飛,奔向了廣闊的世界,奔向了它們的自由。
屠伏開始刻碑。
女鬼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剝毒人肯定是會派人過來查看的,現在應該已經很近了,你不走就算了,反正那些斥候什麼的人數少,實力也不行。但你刻碑就有些過分了,真當他們會講究仁義道德,不會把這座墳給掀開?”
“前輩,你要不要看清楚,我要刻的是什麼碑?”
女鬼沉默,看着屠伏並指如劍,以強橫的境界修爲,催發出了先天劍氣將一座高大的石獅子,切成了一塊碑石。
而後,在上面刻下了四個大字——無空之墓!
他扛着這塊石碑,來到了那座大墳旁邊,小心翼翼的將墓字底下的部分插入地面。
然後出聲解釋了起來。
“當他們看到這塊墓碑之後,就知道我真的來了,真的出手了,他們會全力以赴的來殺我。而在殺死我之前,他們不會用挖墳這樣的方式來激怒我。因爲,他們能夠想明白一個事實。
我可以留在這戰場之上,也可以離開戰場,去他們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