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卻並不高興,反而是很失望。
能夠這麼容易的領出來,而且是處於被責罰狀態的他,只能說明他之前的想法太過天真了。
別說是從中領悟《如來神掌》了,能不能讀通、讀懂,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真有這麼容易,藏經閣怎麼可能給他這部經書呢?
但既然已經領到手了,那還是好好看一看吧。
萬一呢?
屠伏原本以爲,女鬼這邊會有什麼解決辦法,讓他在暗中修行,提升境界修爲卻不被發現。可結果,女鬼只是在懸崖邊上看似無奈的感嘆着。
他其實很清楚,女鬼所說的那番話,是非常危險的提示,但未嘗不是法仁‘出關’之前,唯一的解決辦法。
回到院子裏,相熟的都外出做工還沒有回來,屠伏就回了他自己的房間,研讀起了《大日如來真經》。
這部共有三十卷,屠伏一次全都借了過來。
據說,他借來的這一部經書,是他師父法仁親手抄寫的。可惜的是,法仁當初抄寫這部經書的時候,並不知道會收屠伏爲弟子,也不知道屠伏會有這樣的境遇,所以沒能在這部經書裏面放置什麼夾頁。
屠伏非常確定這一點,他研讀經書的第一步,就是將三十本經書全都查驗了一個遍,別說是什麼夾頁了,多餘的字似乎都沒有一個。
所以,只能認真讀了。
相比於默看的時候,很容易有一目十行的下意識行爲,看書的時候讀出聲,就認真了很多。
清朗的讀書聲,從並不隔音的房間裏傳了出去,讓院子裏的火工頭陀們都有些詫異——無空師叔下了一趟山,怎麼變了?
以前屠伏雖然也會跟着講經和尚們誦讀經書、讀書認字,但平日在院子裏卻極少會看書,只有講經和尚們定下了相應的考覈時,屠伏纔會臨陣磨槍一樣看一看、背一背。
不過,雖然詫異於屠伏的變化,卻沒有誰問,同門而已,其實不熟。
唯一有這種心思的慧通,回來之後,是想等着屠伏停止誦讀經書之後再去說些話的,卻被無得叫到了一邊。
“你無空師叔這一次下山,因爲一些緣故,犯了寺裏的戒律。所以,戒律院那邊定下了一些責罰,以後不能再幫你無空師叔做工了。”
“啊?”
慧通聽完無得所說之後,一臉懵,而後一臉震驚:“難道無空師叔又……”
他話沒說完就閉上了嘴,卻讓無得察覺到了一些問題:“又?”
慧通表情慌亂,沉默不語,讓無得也沉默了下來,且明白了戒律院的處罰爲什麼會這麼‘重’——原來,不止一次啊。
兩個人相視無言,片刻之後,無得纔再次開口:“咱們院子裏,你和你無空師叔的關係算是最親近的,之後要多和他說說話……”
無得的這番話,讓慧通的壓力陡增。
他可以說是整個大佛寺內,除了法仁、明心之外,最清楚屠伏故事的和尚了。
特別是屠伏在睡夢中呼喊出聲的‘不能忘,死也不能忘’,更是讓他清楚屠伏一直都沒有忘記報仇,一直都沒有認同大佛寺的理念,一直都沒準備遵循大佛寺的戒律。
而這一次屠伏下山,又造下了殺孽,雖然事出有因,但以後呢?
慧通聽着屠伏房間裏完全沒有感情,全是認真的誦經聲,內心猶豫掙扎。
但最終,還是在聲音停歇之後,端着茶水走了進去,是大佛寺自己種植、採摘的山茶,品相和味道差一些的,會在寺內分發。
“慧通。”
“師叔。”
招呼過後就是沉默,屠伏從慧通的眼神和表情,看出來了慧通的猶豫,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看着慧通的雙眼。
慧通被看的有些心慌,但還是咬牙開口。
“我沒想勸說師叔您放下仇恨,別說是師叔您了,我都想殺了那些馬匪!而且,就算是我真的勸,師叔也肯定不會聽,反而會讓師叔厭煩我,進而厭煩全寺,厭煩和尚,厭煩佛法。”
慧通打開了話匣子,語速越發的正常。
“我覺得您是一個好人,我知道您就算是犯了戒,也一定是迫不得已,您有您的堅持。我只是希望,不管過去了多久,不管師叔您的武功修煉到了什麼樣的境界,您都會和現在一樣。
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好和尚。”
說完這段,慧通頓了頓:“就算是您以後不做和尚了,我相信,您也不會變壞。”
屠伏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他看着慧通真誠的眼神,輕聲說道:“慧通啊,你是不是忘了,師叔我練的根本功法是什麼?”
慧通瞪大雙眼:“童子功?”
“是啊,童子功。”屠伏笑着嘆了一口氣,像是在說笑:“我師父當時之所以傳我這門功法,就是不想讓我還俗啊。我要是還俗了,豈不是自廢武功?”
慧通楞道:“但師叔您可以還俗之後,繼續修煉童子功啊。”
“那和不還俗又有什麼區別?”
“啊?沒區別的嗎?”
“哈哈哈,等你在長大一些就知道了。”
“師叔您也沒比我大幾歲啊。”
慧通這樣說着,突然感覺屠伏好像和之前沒有什麼區別,於是放寬了心。
而後,注意力就轉移到了桌子上的經書。
簡要詢問、簡略說明之後,慧通就興奮了起來:“如來神掌?那我也想看看。”
雖然大佛寺的和尚,都能借閱《大日如來真經》,但並非所有人都知道《如來神掌》出自這部經書。
“看吧,我們一起研讀。”
屠伏突然想到了法厄,之前法厄把這個祕聞告訴他,肯定是已經知道了他會遭受怎樣的責罰。
而法厄又一直表現的和明心親近,難不成,是明心想要讓我看這部經書?
這被自己坑的面壁思過的菩提院長老,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啊。
屠伏不解,對經書更不解,他根本就讀不通。
和慧通聊了一會,又一塊看了會經書,都沒有什麼收穫之後就休息了。
天亮之後,無得還沒來得及給屠伏安排什麼活,戒律僧法怡就來了。
無得這纔給屠伏安排了砍柴的活。
果不其然,在屠伏去砍柴的時候,法怡跟在了他身旁,擺明了監督。
“師叔,戒律院很閒嗎?”
“我不閒啊。”法怡笑着說道:“這是正事。”
屠伏也笑了,他對法怡的觀感很好。
“那這正事,師叔奉命要做到什麼時候呢?”
“明心長老面壁思過結束的時候,之後,就是他看着你。”法怡回道:“還需要大約三個月。”
這個時間,讓屠伏想到了魔門宗主的挑戰,時間一樣,那明心的‘面壁思過’,未必不是在閉關——修成神通境已經有些年頭了,突破到天人境有些難,但金身境的話,有順理成章之意。
“師叔。”往後山去的路上,屠伏又問道:“我現在砍五人份的柴,也用不了半個時辰,之後,師叔要一直看着我嗎?”
鍛體大成,三十年精純內氣,別說有柴刀在手,就算是赤手空拳,砍柴也是輕鬆隨意的事情。
法怡保持微笑,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建議道:“師侄的時間如果有很多,爲何不去藥王殿看看呢?”
法厄說過讓自己去藥王殿學醫術,現在法怡也這樣說。
屠伏明白了,大佛寺是想讓自己從火工頭陀,變成藥師和尚。
他原本是對醫術有不小的興趣,但是現在嘛。
他搖了搖頭。
“師叔,學醫,救不了這天下。”
聽到這句話,法怡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來,像是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