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冤枉白蘇蘇,皇上雖生氣,還是因着白相的面子,只是小懲大誡。
風玥鑲可沒有白蘇蘇這般的家世,皇上也不必顧忌太多,她不過是風家旁支的女兒,皇上想如何責罰,太后都不會因此事同皇上置氣。
“皇上明鑑,這可不是臣妾編排誣陷風家姑娘,大夥兒可都聽得真真的。”白蘇蘇眼中含着淚,一臉倔強不讓眼淚往下掉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臣妾知曉,在旁人眼中,父親只需要動動嘴皮子,便能位高權重,甚是惹人嫉恨,可臣妾身爲人臣,如何能不爲父親喊冤,此事非風家姑娘一人的錯,臣妾也有不對的地方,不該這般不顧身份,同風家姑娘爭執,請皇上責罰臣妾。”
好一招以退爲進。
我冷眼看着白蘇蘇,她可不像是會認錯的,即便明知是會惹惱皇上,她從前也是不依不饒,今兒個,真是轉了性子。
皇上臉上的神色有些動容,我同劉妃交換了個眼神,心裏頭明白,今日之事,風玥鑲算是栽在白蘇蘇的手裏了。
“你這女人,好生會做戲!是,這話是我說的不假,我自己說的話,我不會否認,可我的原話並非如此,這也並非我的本意,你心裏知曉,卻偏要故意曲解,當真是小人是也!”風玥鑲譏笑着,眼神不屑,絲毫沒有因爲白蘇蘇的家世而畏懼。
這樣一個不肯喫虧的性子,在府中的日子如何會不好過,我心生好奇。
她這牙尖嘴利的,便是年長她好些的恐怕都要甘拜下風,如何會說不過一個小小的妾室。
“路上偶遇,你同我打招呼,問我是哪家小姐,我俱如實相告,我得知了你的身份,曉得你是白相大人的千金,便客套了幾句。”
“可我的意思並非是你所說那般,我明明是說着場面話,恭維幾句,怎的你就能顛倒黑白,成了我嚼舌根子,暗諷文官?你敢摸着良心說,我當真是有意貶低白相大人嗎?”
她咄咄逼人的架勢,絲毫不像只有十三歲的模樣,一副少年老成的做派。
白蘇蘇低下頭,擡起袖子,似是在擦拭眼角的淚珠,“風家姑娘說什麼便是什麼吧,臣妾不想再爭辯了。”
劉妃臉上的表情驚訝,不敢相信這話竟是從白蘇蘇口中所出。
同樣驚訝的還有皇上。
皇上眼神複雜,想開口問些什麼,又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看的我一陣好笑。
我猜皇上也是疑惑至極,想問白蘇蘇如何便轉了性子,又覺得這般開口不妥,才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一隻手擡起又放下,皇上轉過頭,對上我的眼神,我淡然的同皇上對視。
我瞧着這般也甚好,皇上既不會重罰風玥鑲,也不會不顧白蘇蘇,責罵幾句也就過去了。
可偏偏風玥鑲不是個消停的,她猛然起身,同白蘇蘇廝打起來,衆人皆嚇了一跳。
白蘇蘇也是一時不慎,被風玥鑲撲倒在地,整個人趴在地上,風玥鑲騎在她的身上,左右開弓,白蘇蘇好不狼狽。
“趕緊拉開!”我騰地一下起身,厲聲說道,“玥鑲!豈敢放肆!”
屋子裏亂成一鍋粥,來拉架的宮人混作一團,混亂中充滿了白蘇蘇的哭聲。
我擔心白蘇蘇真有什麼意外,也連忙上前。
我推開人羣,白蘇蘇的衣裳都被扯壞了,露出大片香肩,我一把拽起風玥鑲,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一眼,扶着白蘇蘇起身。
眼角的餘光撇見白蘇蘇的後脖子處有顆很小的痣,我的手瞬時一頓。
我清楚的記得,白蘇蘇的後脖子這裏沒有任何瑕疵。
那一次,我故意陷害白蘇蘇,帶她到我的寢宮中換衣裳,我親自替她更衣,收拾衣領的時候,我看的一清二楚。
“皇后?”
皇上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神色很快恢復如常。
待白蘇蘇站定,我瞧見皇上臉上的怒氣,見他欲開口,搶先一步開了口,怒斥風玥鑲,“風玥鑲,你不過入宮才兩日的時間,便闖下如此大禍,衝撞柔長使,還對柔長使動手,本宮罰你二十大板,拖下去,都不許留情,少一分力道,有你們好看的!”
我假裝十分生氣,喘着粗氣,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險些站不住,漣芝聰明的上前來扶住我,憂心忡忡的喚了我一聲,在一旁出言相勸,讓我放寬心,莫氣壞了身子。
我走上前,帶着萬分歉意的神情,拉起白蘇蘇的手,“玥鑲年幼,不懂規矩,畢竟是小門小戶出身,哪有妹妹明事理,本宮在這裏替她給妹妹賠不是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白蘇蘇要認錯惹皇上憐惜,我便做的比她更絕,直接下令處罰風玥鑲,給她道歉,看她還能如何作妖。
“罷了,皇后,這樣的事情朕不想再有下次,既是你母家的妹妹,便好生看管着,進了宮,莫要招搖,有些規矩還是要教導着。”皇上神色緩和了不少。
我輕聲應了一聲,同皇上跪安,不再叨擾劉妃,白蘇蘇心有不甘也不能如何,也只得識趣離開。
走到長廊的拐角處,我特意停下腳步,等了等白蘇蘇。
她一步步走來,見我在等她,淡淡的瞥了我一眼,規規矩矩的向我行禮。
“娘娘特意等臣妾,是有什麼話要吩咐嗎?”白蘇蘇語氣淡然,看得出她不想同我說話。
我鬆開漣芝的手,擺擺手,讓她身旁的宮認後退了幾步,接着,我步步上前,朝她靠近,她看了看昏暗的四周,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娘娘這是何意?”
我笑了笑,湊到她的耳邊,說道,“本宮覺着柔長使近日性情大變,和從前,大不相同了呢。”
話落,我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曉得她臉上是個什麼神情,也不曉得她今夜能否睡得安穩,但我心裏的疑惑,算是有了答案。
風玥鑲捱了板子,奄奄一息,渾身都是冷汗,屁股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我帶着駱正初還有秋杉等在外頭,嬤嬤攙着已經意識模糊的風玥鑲走出來。
“快。”我滿是擔憂。
秋杉和漣芝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架着風玥鑲,拖着她走。
看着她喝了藥,上了藥膏我才離開,回到寢宮時,已經是深夜了。
我坐在梳妝檯前,秋杉用帕子沾了些溫水,擦拭我臉上的妝容,費了好些功夫,才擦乾淨。
鏡子裏的自己小臉蠟黃,我看着都有些想笑。
“娘娘還笑得出。”秋杉挎着臉,噘着嘴,“風小姐纔來兩日,便接連闖禍,這以後的日子還長,娘娘可怎麼熬。”
“二十個板子,若還不夠她長記性,她便是不適合留在宮中,再有下次,即便是皇上不說,本宮也不會再留着她,到底是年紀小,不懂事,本宮像她這麼大的時候,也沒有比她好多少,等她看明白了宮裏的規矩,自然也會知道該怎麼做。”
我這話是在寬慰秋杉,也是在寬慰自己。
想想當初的自己,與她其實也沒有兩樣,我若是對她要求嚴格,或是妄圖讓她變得乖巧聽話,那我和太后又有何異。
一切便聽天由命吧,她同皇上有緣分便是最好,順了太后的心意,若是無緣,我也不想去強求。
一覺醒來,我的臉上的黃色褪了不少。
“玥鑲怎麼樣了,有沒有哭鬧。”我心裏惦記着,一起來便問詢道。
“回娘娘的話,風小姐一早醒來什麼都沒說,乖乖的吃藥上藥,有問起過娘娘下次何時去,有沒有生氣。”秋杉邊爲我梳妝,邊說道。
她倒是很顧忌我的感受,不知道是真心,還是隻是擔心她自己的前程。
她行事這般衝動魯莽,我想她也沒有多把入宮這件事看得多重,不然也不會如此不管不顧,那應當是真心關心我的感受吧!
“本宮上次沒用完的膏藥你拿去給她,讓她好生將養着,莫要留了疤。”我心裏有些動容,好似真的有了個妹妹一般。
她若是聰明的,定能明白我的心意了。
還有六七日便是清明祭的時候,我得好生準備着,便是有心想去瞧瞧風玥鑲,也抽不出身來,只能讓秋杉多照看着。
午後,我剛去清點完祭品,遠遠的便瞧見安嬪挺着肚子,在左綾的攙扶下走來。
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時不時的擦拭額上的汗珠,花了不少力氣才走到這裏,我快走幾步,到她面前。
“你有事便讓左綾來傳就是了,何苦親自來一趟,馬上要臨盆的人了,也不仔細些。”我忍不住責備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