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原本是前朝皇帝建造出來欣賞風景所用,是整個皇城最高的地方,只要站在此處,整個皇城盡在眼底。
而我現在站在此處,只覺得腿腳發軟。
我擡頭看了眼天,這個時辰,皇上還在朝上。
冷風呼呼的吹過,我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貼身衣裳,這十二月的天,我的嘴脣很快就凍成了紫色。
身上冷的發疼,我的嘴脣直打哆嗦。
我的屁股靠在圍牆上,圍牆只到半個屁股,還有大半個身子懸空着,沒有防護。
只要和良人一時不慎,我們都會跌落下去。
這麼高,一旦摔下高樓,定是要粉身碎骨了。
“和良人,有話好好說,何必如此。”顧經綸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和良人的眼色。
和安殿外的禁衛軍聽到這邊的動靜,趕至高樓,被顧經綸攔下。
我鬆了口氣,還好顧經綸將他們攔下了,和良人這會情緒失控,萬不能受刺激。
“你們都不要過來!”和良人大吼着,聲音顫抖。
匕首劃破了脖子上的皮膚,幾滴血珠子順着匕首滑下,落在我白色的衣裳上,十分顯眼。
“哥哥,是我害死了哥哥,是我,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我爲什麼要聽白蘇蘇的話。”和良人邊哭邊小聲呢喃。
她的話印證了我的猜想,果然是白蘇蘇的主意。
這也讓我更加確信,此事是白蘇蘇告訴了皇上,爲的就是看到我同和良人鷸蚌相爭的一幕。
不論誰輸誰贏,白蘇蘇都是最大的贏家,當然她更希望看到的局面,是我們兩敗俱傷,再無同她爭鬥的可能。
“你爲什麼這麼狠心,我就算脾氣不好,我也從來沒有傷害過你,你已經懲罰過我了,爲什麼還要害我哥哥,我們謝家,到底哪裏得罪你了。”和良人聲音嘶啞。
“和良人,你相信我,我沒有告發謝家阿哥,你先別激動,我們好好說,一定會有辦法救下謝家阿哥的。”我柔聲勸慰着,此時也顧不上宮中禮儀,只想着先安慰好和良人的情緒。
“沒有辦法的,皇上,皇上會要了哥哥的命,父親也會,我害死了哥哥,害了謝家,哥哥是謝家的長子,是父親唯一的希望啊!”和良人越說越激動,話裏都是自責。
我很能理解她的感受,風家出事的時候,我也是這般的擔憂,自責,自責自己不夠得寵,自責自己不夠強大,沒有能力保護謝家。
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和良人。
心裏的恐懼和身體上的冷,讓我的腦袋也有些糊塗,腦子裏一片混沌,此刻,我竟什麼話都說不出。
說着說着,和良人忽然放下了手,丟掉了手中的匕首,一隻手抓着我的衣裳。
“哥哥死了,風七間,你我都是罪人,都應該給哥哥償命,給謝家償命!”
和良人面目猙獰的說完,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她摟着我的腰,猛地縱身一躍。
我臉色大變,恍惚間,看到顧經綸衝向了我。
千鈞一髮之際,顧經綸抓住了我的衣角,猛地把我往回一拽,我們險些一同載下圍牆。
我落進顧經綸的懷抱中,時間似乎靜止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裏面只有我一人。
待站穩身子,顧經綸脫下身上的外衣,披在我身上,我回過頭,朝高樓下望去。
一地的鮮血,裏面有個深藍色的身影。
我捂住嘴巴,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
一雙溫熱的手捂住我的眼睛。
“主子,別看了,微臣送您回去。”顧經綸嗓音溫柔,手上還有股淡淡的墨香。
回去的路上,顧經綸走在我身後,謹守君臣之禮,我攏緊他的外衣,還心有餘悸。
要是顧經綸剛剛晚了那麼一點點,我恐怕也如同和良人一般。
我沒有想到,謝家阿哥的事情對和良人的打擊那麼大,竟讓她失了心智。
“方纔的事多謝顧先生了。”我顫着聲音說道,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只是不知是被凍得還是被嚇得。
“既然主子無礙,微臣先行告退。”顧經綸作揖行李後緩步離去。
我站在榮恩殿的門口,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長廊裏,才走回寢殿。
榮恩殿裏一片靜悄悄的,她們應當都還在和安殿。
換上衣裳,我手中拿着顧經綸的外衣,放在鼻間下嗅了嗅,也是一股淡淡的墨香。
我聽到外頭的動靜,連忙將衣裳隨手塞進了櫃子裏。
是皇上過來了,冉霜也一同過來了。
“你沒事吧?”皇上摟着我的肩膀,關切的問道。
我搖搖頭,“還好顧先生及時救下了臣妾。”
方纔那麼多人都瞧見了,我若不主動同皇上說,待皇上從旁人口中得知,且我那時衣衫不整,顧經綸又脫下了外衣給我,這般的曖昧,皇上定會多心,疑心於我和顧經綸。
“顧先生?”皇上擡眼,眼底閃過一絲懷疑。
“是,和良人挾持臣妾的時候,途徑御花園,正巧遇到了要去司皇所的顧先生,是他救下了臣妾。”我坦然的看向皇上,眼中滿是後怕。
皇上看到我脖子上的小傷口,想宣太醫,我攔了下來。
“一點皮外傷,不打緊的,只是,和良人她……”我惋惜的說道,“昨夜和良人來找過臣妾,想讓臣妾給父親寫封信,讓父親派人尋尋謝家阿哥,可臣妾覺得很是不妥,沒有答應和良人,勸誡和良人和皇上坦白,沒想到和良人便記恨上了臣妾。”
我嘆口氣,眼中滿滿的可惜,主動和皇上交代此事。
皇上即便是擔心我,心中也會有疑慮,爲何和良人偏偏要來找我的麻煩,待他問起,還是我先交代爲好。
“謝益坤私自投軍,本就是死罪,和良人竟還想讓人去尋他,當真是不把朕放在眼裏。”皇上拂袖,眼裏盡是怒氣。
謝家阿哥此舉,讓皇上覺得謝家想要棄文從武,有不臣之心,很是不滿,謝家,恐要倒大黴了。
“皇上,和良人雖有錯,可斯人已矣,便算了吧,給謝家留個體面。”我柔聲說道,難得替人求情。
和良人也是無辜,被白蘇蘇利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