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風謀天下 >第71章 認清現實
    “奴婢不過是粗鄙之人,落了便落了,只要能伺候主子,便不打緊的。”秋杉看了看手上的疤痕,不甚在意。

    進宮爲奴爲婢的人,早就把尊嚴和生命都拋諸腦後,可我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她一向忠心,甚是難得,我也生出了幾分真心待她。

    “本宮升了你做榮恩殿的掌事姑姑,往後這榮恩殿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要交給你和葉遠了。”我柔聲說道。

    秋杉慌忙跪下謝恩,我擡擡手,讓她起身,見她無礙,便放心了。

    眼神落到另一張空着的牀榻上。

    霍天心也不知何時會回來。

    囑咐了幾句,我回到自己房中,冉霜已經備好了熱水,給我淨手。

    這些天對她的觀察下來,這丫頭伺候的還算仔細,人也活潑機靈,古靈精怪的小丫頭。

    “主子,奴婢昨日聽您彈奏箜篌,真真是絕了,奴婢在樂司都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樂聲。”冉霜的臉上總也掛着笑,讓人看着就開心。

    提起箜篌,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幼時練琴長了不少繭,母親想方設法的爲我保養這雙手,去掉了繭子,如今才養的這手上的皮厚而不糙。

    “你若喜歡,本宮以後無事便教教你。”我笑着說道,左右在宮中也無事,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那奴婢多謝主子厚愛。”冉霜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謝了恩。

    月掛枝頭,這會子已經入冬了,宮裏寂靜的連蟲鳴聲都聽不到幾聲。

    “皇上今兒歇在了何處。”我隨口問道,也不知皇上從太后寢殿出來,去了何處。

    “回主子的話,皇上去了宋可人的宮中。”冉霜回話道。

    宋可人近日也甚是得寵。

    我點點頭,待冉霜伺候我洗漱後便睡下了。

    過了幾日,皇上派人來宣我去和安殿偏殿用洗軍酒。

    父親來了。

    我稍稍收拾了一下,帶着冉霜和秋杉,去了和安殿。

    路上,我碰到了福才人。

    “給風少使請安。”福才人福身行禮,我微微點頭,讓她起身。

    “風少使這般急匆匆的,是要去送君酒吧?臣妾聽聞皇上在和安殿擺宴給各位將士送行。”福才人嘴角微微揚起,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

    “福才人的消息還是如從前一般靈通。”我淺笑着回答,也是笑的恰到好處。

    我們之間的氣氛融洽又疏離。

    “可風老就不如從前那般威風了,臣妾真替少使抱不平,領軍打仗,連個將軍的名頭都沒有,臣妾甚是爲少使擔憂,萬一底下的將士不聽號令……”福才人滔滔不絕的說着,話還沒說完,我就打斷了她的話。

    “本宮的父親在外征戰多年,底下的將士對本宮的父親頗爲熟悉,這一點福才人大可不必擔憂。”我淡聲說道,“皇上冊封了本宮的父親爲帥,率領將士們迎戰西綏,能爲國效力,做不做將軍的,又有什麼所謂呢?”

    “風少使大義,是臣妾狹隘了。”福才人說着,福了福身子,以示歉意。

    我冷眼撇了她一眼,徑直走過她,去往和安殿。

    也不知她這是何意,刻意出言嘲諷兩句,又能如何。

    走進和安殿偏殿,父親等人都已落座。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金安。”我福身行禮,皇上招招手,讓我坐到他身側。

    我一眼就撇到了坐在下面的父親,朝他微微點頭,父親也微微點頭回應我。

    我坐正身子,底下的諸位將領還有父親,一道起身給我行禮,我擡擡手,讓他們起身。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便開席吧,李年,上酒。”皇上沉聲吩咐道,李年應了一聲,拍拍手,底下的宮人端着一壺壺酒上來。

    冉霜在我的杯子裏倒了些酒,皇上端起酒杯,底下諸位也都端起酒杯,我跟着一道端起酒杯。

    “此次西綏來犯,還望諸位將士竭盡所能,護我大御。”皇上的一番話說得十分有氣魄,說完一飲而盡。

    諸位將士也都一飲而盡,他們喝的豪爽,我也乾脆利落的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入喉,我的眼睛都紅了一片,含着淚花,我慌忙低頭擦拭,以免失態。

    我的眼神一直落在皇上和父親之間,他們說着場面話,我沉默的在一旁,時不時的爲皇上佈菜,伺候皇上用膳。

    忽而,我聽到一個刺耳的聲音。

    “風元帥,這一回,諸位將士的性命可又拿捏在了您手裏,您可別再一個衝動之下,讓將士們白白送死了。”

    粗狂豪邁的聲音,此言一出,殿裏的氣氛安靜了下來。

    皇上沒有出言怪罪,也沒有出言阻止。

    我轉頭看向說話的人,我並不識得此人,但言語間,聽得出他便是皇上近來甚是寵愛的大將軍,邊修遠。

    父親臉上的神色一變,沒有說話,灌下一杯酒。

    衆人見皇上都沒有說話,更加的肆無忌憚了。

    “風元帥年事已高,依臣所見,該早早的回家享受天倫之樂了,何必再去戰場廝殺,徒增麻煩呢!”

    “此言差矣,風元帥素有大御第一大將軍之稱,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

    “此戰並非兒戲,風元帥可不能再如此任性,膽大妄爲了!”

    諸如此類的話,越說越過分,我的臉色也變得極差。

    看向父親,他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強忍心裏的怒氣。

    爲官這麼多年,父親何時受過如此的奚落和嘲諷,我轉頭看向皇上。

    他氣定神閒的喝酒喫菜,充耳不聞的樣子,絲毫沒有要爲父親說話的意思,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臘月的冰窖,也不及我的心冷。

    我放在桌子下的手,緊緊抓着衣角,忍着心裏的怒氣。

    幾次想要開口替父親說話,都看到父親對我微微搖頭,我只能忍下。

    皇上都沒有說話,我又如何能爲父親說話。

    我本以爲今日皇上讓我前來是對我的賞賜,原是我錯了。

    他是想讓我親眼看到,風家,已經沒落了。

    我深吸一口氣,沉悶的灌下一杯酒。

    烈酒下肚,我嗆的咳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