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杜爾亞比艾澤凱爾要寂靜得多,悠長的冰風在街道上被拉成悠長的哀鳴,讓人懷疑這簡直是一片死寂之地。
遠方依舊有如同悶雷般的聲音,布烈希加仍然在嘗試掙脫束縛。但是那種悶響正在減輕,說明布烈希加很快就要重獲自由了。
現在的吳林生相當睏倦,只要稍微舒服一點就可以睡過去,所以他才坐在臺階外,任由寒風帶走身體裏的熱量,讓自己保持清醒。
教堂的大門被打開了。吳林生猛的回頭,但是門後並不是米迪婭,而是婭妮塞拉。
“婭妮塞拉?”
“是我外面太冷了,你應該進來的。”
婭妮塞拉在吳林生身邊坐了下來,僅僅只是她身上帶出來的一點點熱氣都快要讓吳林生昏睡過去。
“沒事,這樣挺好的”吳林生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師傅她已經沒有危險了,只要調理調理就好了。不過傷口還是很難恢復,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再繼續戰鬥了。”
“這樣嗎挺好的省得以後她再和我東闖西撞的。”
婭妮塞拉擡頭看了一眼吳林生,吳林生垂着頭,雙眼掩藏在髮絲下看不到,嘴角微微帶着點硬擠出來的笑意。
婭妮塞拉突然有點心疼吳林生。
“威斯特拉怎麼樣了。”吳林生轉移了話題,他現在不想談論艾希娜爾。
艾希娜爾硬撐着最後一口氣趕到了杜爾亞,幾乎是在踏入城市的瞬間就昏倒了過去,米迪婭雖然同樣疲倦,但還是強撐着給傷員做治療。
期間威斯特拉的父母也來過,雖然他們也顯得十分擔心,但是也沒有什麼他們能做的了,只能待在二樓的閣樓外焦急等待。
最年輕的薩滿留下來給米迪婭打下手,其他人即刻返回薩滿堡壘去求援。馬上針對布烈希加的再封印行動就要展開。
吳林生現在頭腦很亂,他還沒有想清楚怎麼面對艾希娜爾。
她會因此責怪自己嗎?還是會一如既往地給自己安慰和鼓勵來加重自己的罪惡感?
吳林生現在能爲艾希娜爾做的事情就是逃避,在冰冷的風中遺棄自我。
逃避不是最好的方法,但目前是唯一的方法了。
也許是覺得無聊,婭妮塞拉突然問道:“你們從前也經歷過這種困境嗎,有一個人突然重傷之類的?”
“你們沒有嗎?”吳林生反問道。
婭妮塞拉搖了搖頭:“沒有我們只是一些低階人員,大場面的戰鬥根本排不上我們的號。”
吳林生仰起頭,長長出了一口氣:“我們曾經也經歷過但是那個時候有其他人來幫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你的意思是我和米迪婭幫不上忙?”
如果放在以前,吳林生肯定會訕笑道歉,然後表明自己需要每一個人的共同努力。
但是現在吳林生一言不發,突然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婭妮塞拉。
片刻之後,他才緩緩說道:“謝謝你”
吳林生畢竟兩世爲人,他知道婭妮塞拉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開解自己的情緒。
但是對於現在的吳林生來說,可能沒什麼作用就是了。
婭妮塞拉也知道自己失敗了:“從前我就跟我哥說過,我想要和他一起去做冒險者,行俠仗義,仗劍天涯,多帥啊。”
“那時候我可從來沒想過,真實的世界會是這樣的。”
“你看,你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纔不讓我去加入偵察隊,現在我連安慰你都做不到。有時候我還真覺得自己很”
大門再一次被打開,這一次是那個留下來的年輕薩滿。
“吳林生先生,艾希娜爾小姐在找您。”
吳林生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飛雪。
婭妮塞拉向着吳林生點點頭,隨後吳林生和那個薩滿一起走進了小教堂裏。
教堂一樓有個病房,如果米迪婭平時有救治工作的話經常會在這裏治療病患。威斯特拉在二樓的房間裏,由米迪婭親自照顧。
薩滿爲吳林生拉開門,房間裏平放着許多牀鋪,盡頭還有一個藥劑櫃。
現在裏面沒有其他病人,只有艾希娜爾安靜地躺在一個靠窗的牀位上。
月光透過渾濁的窗戶落在艾希娜爾臉上,她的表情十分平靜,此刻的她像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屍體。如果不是胸口輕微的起伏,可能吳林生真的會以爲她已經死了。
吳林生輕輕地走到艾希娜爾身邊,旁邊放着一個小小的木凳,吳林生在上面坐下,打量着這跟女孩。
“吳林生,今晚我在這裏過夜可以嗎,我實在走不動了。”
“我以爲我的聲音已經很輕了。”
艾希娜爾笑了笑:“不,我沒有睡着,只是有點累了。”
“這段時間你就好好留在這裏休息吧,已經沒事了。”
艾希娜爾從始至終閉着眼,就像是米迪婭一樣。
“吳林生。”艾希娜爾突然叫了一聲。
“我在這。”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但我能知道你消失的這段時間裏你去了哪裏嗎?”
吳林生握住了艾希娜爾的手,放在自己的脣邊:“你不會想知道的,-相信我,別問了好嗎。”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但我想我有知道的權利,告訴我吧。”
吳林生目光瞥向別處,糾結了一會之後,他溫柔地把艾希娜爾的手放回原處:“我屠殺了米契魯多的開拓地。”
“什麼?!”艾希娜爾突然暴起,又被肚子上的傷口按了回去。
“你別激動,先冷靜一下。”
將艾希娜爾安置好之後,吳林生用袖子替她擦掉額頭上的冷汗:“你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不要那麼激動。”
艾希娜爾看着天花板,手卻始終緊緊地握着吳林生:“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吳林生的聲音也高了上去:“我當然清楚,現在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如果我不去”
“噓。”艾希娜爾捏了捏吳林生的手。
“我不是要質疑你或者是批評你,如果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那我會選擇相信你的。”
吳林生苦笑一下:“如果有一天,因爲我的原因讓你受到比現在嚴重得多的傷害,你還會相信我嗎?”
艾希娜爾側過身,將手放在吳林生的臉上,盡全力露出一個微笑:“你覺得呢?”
吳林生鼻頭有點酸,但是他不想讓艾希娜爾看到。
他將頭壓在被子上,用孩子哽咽一般的聲音說:“艾希娜爾我困了”
“睡吧,沒關係的。”艾希娜爾如同撫摸小狗一樣摸着吳林生的頭髮,曾經吳林生也經常這樣摸她的頭。
在疲倦和傷痛的勞累之中,艾希娜爾也漸漸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