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老姐姐說得沒錯啊!
這個勞什子榨油廠,真的進不得啊!
誰進,誰就是和平大隊、是整個公社的罪人!
根苗嬸子氣呼呼地把整件事在心裏過了一遍,待聽到喧譁聲從祠堂那邊傳來才轉過頭看去,見到有人從屋裏出來時,纔想起自己是來送喫食的。
她看到人羣中自家鶴立雞羣的幾個男人,與桂花嬸子說了一聲後,拎着竹籃子就逆着人流往那邊走去。
小林是第一個看到他親孃的,長臂一伸,先接過竹籃子,又將人扶住,問道:
“老孃,你怎麼來了?”
根苗嬸子橫了自家臭小子一眼,轉而看向周浩然,說道:
“還不是春暖怕你們上工餓着,讓我送了喫食來,等下下地前記得先把肚子填了。”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左右張望着,見有人關注着這邊的動靜,沒敢把剛纔聽到的消息和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只能轉了話頭,瞪向自家兒子:
“中午下工了記得陪玉琴上山一趟,春暖給她準備了些東西……”
“什麼東西?”小林聽到自家老孃提起褚玉琴,竹籃裏的喫食都沒了吸引力。
根苗嬸子飛向他的眼刀子越加鋒利,“女人家的東西,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哦,”小林當着其他三人的面被自家老孃訓了一頓,那是既尷尬又委屈。
還好談正平這些日子裏因爲被張春暖撞破與王心昱的事而分心,沒多注意,不然肯定得取笑小林。
周浩然見日頭已經升高,便輕咳兩聲,開口說道:
“嬸子我們曉得了,你先回去吧。”
根苗嬸子聞言擡頭望向太陽,才驚覺自己在外邊耽擱的時間有些久了。
“壞了!已經這麼晚了,四胞胎應該醒了,春暖一個人顧不來四個,你們都去下地幹活,我先回去了!”
她一邊說,一邊着急忙慌地要走。
根苗嬸子雖然急着離開,卻也不耽誤她在走之前錘自家兒子一頓,“慶有你還喫呢!趕緊去幹活!你老孃我要回去了!”
小林嘴裏啃着個玉米窩窩頭,被自家老孃這麼一頓錘,直接被噎住了,翻着白眼目送根苗嬸子迅速遠去的背影。
……
根苗嬸子一刻也不敢耽誤,急忙往山上沈家小跑着趕去。
果然,在走到沈家院門前空地時,聽到院中穿來的哭聲。
乖乖唷,在外邊聽到的哭聲就那麼大了,屋裏還不吵翻天?
思及此,根苗嬸子再不敢耽誤,急忙推開院門往裏走:“我回來晚了,乖乖們別哭啊,苗奶奶回來了!”
堂屋裏,張春暖雙手抱臂,立於正在上演四重奏的幾個兒子面前,就看着他們哭鬧不止。
旁邊張春杏面色焦急,想上去哄,似乎又有什麼別的擔憂,不敢靠近四胞胎,只得朝着張春暖怒道:
“三丫!有你這麼當媽的嗎?娃兒們都快哭岔氣了,你趕緊去哄啊!別隻杵着不動!”
對自家二姐的話,張春暖充耳不聞。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
他們,就是在撒嬌!
不然沒餓沒拉也沒吵鬧,他們哭幹嘛?還哭得那麼有節奏感?
就在姐妹二人一擔心不已,一事不關己時,根苗嬸子洗好手進來了。
“我來了我來了,奶奶回來了,不哭哦,不哭哦。”
根苗嬸子本意是不想讓四胞胎繼續哭下去的,卻沒想到聽到她的聲音,四胞胎哭得更起勁了。
他們好似知道,剛進來的根苗嬸子,纔是最寵他們的人。
根苗嬸子輪番將四個娃兒抱在懷裏哄着,過了半小時,才把兄弟幾個哄睡着了。
看着自家外甥們恬淡可愛的睡顏,張春杏飛向張春暖的眼刀就有多利。
可惜張春暖就是油鹽不進。
忙完了四胞胎,根苗嬸子終於閒下來了。
她一邊坐着歇息,一邊同姐妹倆說起自己去送飯的過程,着重將桂花嬸子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一遍,並說出自己的猜測和想法。
張春杏聽着根苗嬸子的話,手中的針線停了十來分鐘都沒反應過來。
“這麼說,公社的榨油廠建不起來了?”
根苗嬸子點頭,“我覺得應該是建不起來了的,縣裏都要來人了,都是白做工。”
而張春暖卻提出了不一樣的想法:“不,我覺得榨油……廠肯定能建起來!”
她還是覺得把一個小作坊說成“廠”,非常滑稽可笑。
“那縣裏不是要來勞什子調查組嘛,既然春耕和建廠的事都是公社裏自己整出來的,要是被縣裏發現了,指定得玩完。
春耕先不說了,種子都下了,芽兒都長出來了,總不能讓人重新種,可那榨油廠不是纔開始找人呢嗎?”
張春杏說着望向坐在旁邊的張春暖,問道:“三丫,你什麼想法,快說!”
“……”張春暖沉默許久,長嘆了一口氣後,才說道:
“從公社裏多了個革委會主任,縣裏就管不了大良公社了。”
說着說着,張春暖突然想起過年前發生的事情。
就連死了那麼多知青的案子,身爲百官縣一把手的殷光赫都能因爲市裏的壓力胡亂結案。
從此處便可看出如今局勢之緊張了。
縣裏哪怕真的派來調查組,面對從市裏安排來的孔主任,那也是全無辦法的。
思及此,張春暖轉頭看向張春杏,認真說道:“二姐,耀祖還是先拘着在家裏幫忙幹活,工作上的事,以後再說吧。”
幾人前一天剛提起調查組,第二天中午,縣裏的調查組就來山腳村了。
張春暖得知消息,滿心的驚詫。
不是,你們調查組不是來調查公社還沒看見影子的榨油廠嘛,怎麼跑來山腳村了?!
張春暖正滿腦袋問號呢,就見聽到聲音去開門的根苗嬸子領了十來個人進到院子裏來。
張春暖看到領頭的人時,不禁扶額。
原來是他……難怪第一站先來了山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