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茶，張春暖只能想到同一個大隊另一個存在感極低的村子——牛尾村。
牛頭村、山腳村，牛尾村三個村子距離相較於上河村，下河村而言，是比較近的。
但牛頭村和山腳村與牛尾村卻來往極少。
張春暖穿來七年了，也就前兩年上山時會偶爾遇到牛尾村的村民。
不過遇到了也不會有什麼交流，就連招呼都不會打。
要問原因，自然是因爲不認識啊。
上鐵牛山的人，不是打柴就是撿山貨，誰也沒有閒心跟陌生人交朋友。
張春暖如今回想起來，才發現七年來，牛尾村那麼大個村子，在她眼裏竟然跟隱形了一樣。
不過雖然對這個村子確實不是太瞭解，但她也聽村長大叔和沈老爹聊天時說起過。
與和平大隊其他在前朝就存在的村子不同，牛尾村，是解放後纔有的。
整個村子的村民，都是從別處遷過來的，村民構成相較於其他村子而言，有些複雜。
爲躲避戰亂隱居深山的山民、曾被困於麻風村的病人、因自然災害痛失家園的村民、被部隊從土匪窩裏救出的苦命人，還有一部分曾在舊社會里被迫害賣肉賠笑的妓子……
牛尾村的村民，並不像其他村子一樣團結，相反，村子裏還有各自的小團體。
張春暖本來是不會將聶連長家裏的茶葉同牛尾村聯繫到一起的。
只不過是她曾在公社趕集時看到有人用自家炒制的茶葉同其他人換東西。
當時她因爲好奇，特地問了一起趕集的桂花嬸子，才得知那是從深山搬到山腳村裏的山民。
據說他們如今除了種糧食外，還在深山裏繼續種茶採茶。
而整個大良公社，也就只有牛尾村的人會種茶採茶炒茶。
今晚張春暖聽到小林說起在聶連長家的發現，她心中暗暗思忖：難道聶連長是牛尾村的人？
可是也不對啊！
根據她捋出的時間線，明顯是聶連長先來到的和平大隊，後邊纔有的牛尾村。
而且，假使聶連長真的來自牛尾村，是種茶山民中的一員，爲什麼會那麼神祕？
大隊裏的幹部和領導，基本都出自各個村子，只不過數量上有多有少。
下河村的最多，上河村次之，牛頭村也有，山腳村沒什麼出息，一個沒有……可山腳村也沒遮遮掩掩啊。
牛尾村爲啥出了個民兵連長卻都不願讓人知道呢？
這是一個關鍵問題。
張春暖攤手，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咱們整個大隊，不對，整個公社，可能只有牛尾村有人會種茶採茶，聶連長家裏的茶葉，很有可能是來自牛尾村，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對牛尾村瞭解地太少了……”
談正平問道：“沈老爹也不曉得嗎？”
“爹也不曉得。”張春暖擺手，繼續說道：“爹自己就是外來的人，要不是村長大叔同他說起，他可能也不曉得。”
就沈老爹的性子，再加上他當時獨身一人養着沈虎，當爹又當媽，哪裏有閒工夫去了解別村的事情啊！
周浩然聞言思索片刻，隨後說道：“這樣吧，春暖你明天抽空去問問村長大叔，看看從他那兒能不能打聽到更多有關於牛尾村的消息……
如果打聽不出來，那隻能等忙完了春耕咱們自己去牛尾村打探了。”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對談正平和小林下逐客令：“你倆也該回知青點了，回頭有什麼，我上工了再找你倆。”
談正平與小林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本來小林在沈家是有自己的房間的，以往談正平過來喫晚飯，要是太晚了，就會同小林擠着留宿。
自從小林搬去了知青點，根苗嬸子就搬去了他的房間。
而原本根苗嬸子住的房間，現在是張春杏兩口子住一起。
至於他們夫妻倆的兩兒一女，自然是分到了小三子和小玉兒的房間了。
好在當初沈家建房時，房間規劃得很大，就算是小三子的房間裏住着四個男娃兒，且其中三個都已經十幾歲了，住着也綽綽有餘。
看到佳人身影，小林咧嘴笑得跟個傻子似的大步走過去。
餘下談正平，既羨慕，又失落。
他才失落了幾秒，就看到王心昱從廚房出來了。
“小玉兒，你不是回房了嗎？”
王心昱手裏端着個碗，一邊低給他，一邊低聲說道：
“八月有安妮看着，我看你在飯桌上沒喫多少東西，這些你帶回去，晚上餓了也能墊墊。”
“嘿嘿，”談正平憨笑地撓頭，接過碗的時候，湊近王心昱，說道：“小玉兒，你真賢惠。”
張春暖正巧走到堂屋大門，看到廚房門口站着的一頎長一嬌小，兩個影子在昏黃的油燈光中交疊一處。
晚風送來談正平的聲音，張春暖秀眉微蹙，正要走過去，手卻被拉住了。
她扭頭一看，見是周浩然，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你拉着我幹嘛？你看正平的樣子，還有他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
別告訴她，那是在誇她的小玉兒能幹！
且不說在張春暖心裏，說女孩子賢惠，比罵人還要難聽。
就說談正平這會兒與小玉兒的距離，還有他說話時的語氣，眼神……
那氣泡音……那小拉絲目光……
是身爲叔叔，對侄女該有的語氣和表情嗎？！
周浩然手上微微用力，直接把張春暖拉回房間：“你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問我，現在出去，你讓他倆怎麼辦？”
其實此時張春暖心裏已經隱約有了一個答案，可她根本就不敢相信那有可能是真的。
談正平，和她的小玉兒……
天吶！
這叫什麼事啊！
等等……
張春暖直視着周浩然的眼睛，冷聲問道：
“你剛纔說，我要是想知道什麼，就直接問你……難道你之前就曉得他倆的事情？！”
如果周浩然知道，卻瞞着她，那就表示，他是贊成，甚至支持談正平的！
周浩然眼神遊移不定，被張春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他嘆了一口氣，說道：
“好吧，其實我早就曉得了，正平喜歡小玉兒。”
張春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談正平多大？小玉兒多大？
兩人之間還差着輩兒……
她身體踉蹌了一下，被周浩然拉住後，直接掙脫開他的手，語氣堅定道：“我不同意！”
撇開輩分不談，十歲的年齡差距並不算大，但如果現在小玉兒二十歲，而談正平三十歲，張春暖的情緒還不會如此大。
可現實的情況是，兩人不僅差輩兒，小玉兒還沒成年！
是，這會兒確實有還沒成人就出嫁的女娃兒，而且還不少。
但那是別人家的，張春暖自認與己無關，她管不着。
可小玉兒是她家的啊！
她精心呵護着，從瘦骨伶仃的小女娃兒，養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用的心，付出的感情，比起親生女兒都不差。
怎麼可能讓她在三觀還沒培養好，就讓一個老男人給忽悠了去？！
周浩然想過，張春暖知道了談正平喜歡王心昱後，肯定會反對，卻沒想到她的情緒如此激動，而態度又如此堅定。
“暖兒，我與正平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你應該也能感覺到，他是個好人……”
“好人？！”張春暖怒而打斷周浩然的話：“好人他那樣說話？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小玉兒？！”
周浩然扶額嘆氣，“暖兒，你不覺得你反應有些過了嗎？上次在華成家，桃花嫂子說起下河村有一家子收了個童養媳，才八歲，當時你不是這個態度啊，怎麼現在……”
連一句完整話都不讓人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