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聶連長那個狗東西又找小玉兒說話,張春暖都顧不上喫飯了,連忙詢問。
“沒說什麼,就是跟我聊了聊我哥的事情……”
王心昱面露猶豫,她總感覺聶連長很怪異。
不用她覺得,張春暖早就覺得這老小子怪得很。
成天閒着沒事做就盯着她家不放!
不過,他怎麼問起王立軍呢?
說句不好聽的,王立軍的墳頭上,如今草都半人高了。
還有啥可打聽的?!
張春暖瞟了一眼男桌上的聶連長,又問道:“他說你哥什麼了?”
王心昱咬着嘴脣,囁嚅許久,纔回答道:“他說我哥是冤枉的……還問我,我哥有沒有給我留下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就是……留下話……或者信什麼的……”
張春暖聞言陷入沉思,話?信?
當初殷光赫因爲想從王立軍身上獲取敵特祕密信息,送小玉兒來到山腳村自己面前。
話,是有帶到的,只是那話是殷光赫帶來的。
至於信……
還是在搬來新家後,小玉兒才把王立軍留下的信交給了自己。
那信,小玉兒沒看過,她看過了。
信裏除了提到她能大變活人和搬動屍體,僞造現場外,並無其他特殊信息。
聶連長沒理由在王立軍被槍決那麼多年,且殷光赫已經放棄後,還執着於當初的案子吧?
不對,如果他真是因爲當年的案子,完全沒有必要詢問小玉兒,王立軍留下了什麼線索啊。
他完全可以直接跟小玉兒打探自己身上的怪異之處,豈不是能更便捷地獲取他想要的信息?
張春暖想不通。
她一開始真的以爲聶連長之所以會關注和針對自己,都是因爲當初殷光赫的懷疑。
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個原因。
坐在張春暖旁邊的王冬雪看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夾了一塊雞腿肉放在了碗裏,說道:
“春暖姐,不管有什麼事,先喫飯吧,不然等下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啊?好,我喫着,在喫。”
張春暖回過神來,朝王冬雪笑了笑,心不在焉地喫着碗裏的飯菜。
這頓飯喫得那叫一個沒滋沒味。
等女桌和小娃兒桌的都喫飽了,男桌那邊還在熱鬧着。
張春暖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看着男桌那邊。
眼看着談正平被聶連長攬着又勸下去一杯酒後,稀裏糊塗地就被套出話來,她把抹布往桌上一扔,擼起袖子就要過去。
才走出去兩步,就見談正平已經被周浩然一個巧勁扯出來,推到了小林身旁。
“正平喝不了太多酒,聶連長,來,我們倆喝。”
他的語氣不太對勁,別說熟悉的人能聽出來,就是沒見過幾次的肖姐夫也聽出來了。
肖家兄弟對了一下眼神,肖家老大搖搖晃晃拿着碗上前,咋呼道:
“來!聶老哥,我倆喝!”
他走得太莽,整個腦袋都快貼到聶連長面前,說話的時候大嘴張合,噴出一股子食物混合着酒氣的雜亂味道,像醉漢的嘔吐物。
聶連長被薰得胃裏立馬翻騰起來。
他急忙屏息後退,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眉頭不自覺緊緊皺起。
看着肖家老大黑黝黝的,亮堂堂的面龐,對方口中的那聲“聶老哥”實在刺耳得很。
肖家老大本就是想着噁心,逼退他的,哪裏由得他退去,目光清明的一對虎眼轉瞬間便混濁起來,大嘴張合間,又是一聲“聶老哥”出口。
“聶老哥,你躲什麼,難道你只想跟他們後生仔喝酒,不願意跟我喝嗎?”
他一邊說着,一邊快速逼近聶連長,空着的手趁機直接攬住了他的肩膀,就像不久前聶連長對待談正平一樣。
聶連長只要開口說話,就不得不吸進肖家老大嘴裏的臭氣,可不開口,對方又完全看不到他的搖頭拒絕。
掙扎間,他甚至能感覺到肖家老大攬着他肩膀的手,還在不自覺揉捏着自己的上臂和肩頸。
難道……
嘶!
聶連長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張本就比莊稼漢白皙的臉煞白煞白的。
肖家老大見狀嫌棄地撇了撇嘴。
還說是個民兵連長,就這身上都是軟軟肉的小白臉,能扛得動槍?殺得了鬼子?!
怕不是走後門得來的官……
肖家老大有此想法很正常。
這個年代,哪個大隊哪條村子沒有一兩個退伍或被下派到農村的軍人啊!
莊稼漢出身,又經歷過十來年的戰爭,再回到鄉下的軍人,幾乎沒有像聶連長這樣……
肖家老大看了一眼聶連長的臉,又捏了捏他的肩膀,心中暗道:就沒有這麼斯文秀氣的!
要不是這會兒在沈家,院裏還有幾個水嫩嫩,跟熟透的小桃兒似的小婆娘和小女娃兒,他都想直接開腔調侃這位聶連長了。
肖家老大略感可惜地嘆了一口氣,手中的碗往旁邊一伸,肖姐夫直接拿起剛纔還在聶連長手裏的酒罈直接往裏倒。
倒滿了酒,肖家老大就一手把碗懟到聶連長嘴邊,一手扶着他的腦袋,嘴裏說着勸酒詞:
“聶老哥,咱倆雖然今晚纔算真正認識了,但是,前兩次我來山腳村經過你們大隊部,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跟你有緣分!
看到你我就覺得親,講真的,今晚你能來,我太高興了!來咱哥倆喝一個!以後啊,你就是我哥,親哥!
小弟,這是你大哥我的哥,來叫一聲哥!”
肖姐夫在旁邊,乖巧地端着酒罈,一副碗裏的酒水哪怕少了一滴都要往裏添的模樣,聞言立馬大聲叫道:“聶哥好!”
聶連長被這一聲嚇得微微張開嘴,肖家老大眼前一亮,手裏的碗就開始傾斜。
“咕咕咕——唔唔——咳咳咳——”
滿滿一碗酒,就這樣被他灌進了聶連長嘴裏。
看着聶連長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他面露不耐,剛纔還扶着人家腦袋的手,落到了後背,用力拍打起來。
“唉,聶老哥你看看你,再喜歡喝酒,也慢一點,沒人跟你搶,還嗆成這樣了,真是!”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翻,碗又遞到了肖姐夫面前,“來,再給我聶老哥滿上!”
又是滿滿的一碗酒,在肖家老大新的一段勸酒詞裏,進了聶連長的肚子裏。
在之後的二十分鐘裏,這個過程重複了有七八次之多。
反正最後,聶連長帶來的那壇酒,除了剛開始的一兩杯,被談正平喝了外,其餘的肖家兄弟倆配合着灌給了聶連長。
臨了,看到已經空了的酒罈子,肖家老大還不滿意了。
“嘖,我和我聶老哥還沒喝高興呢!怎麼就沒酒了!那個……春暖妹子,你家還有酒嗎?”
聶連長此時只保留一絲清醒,聽到肖家老大的話,立馬擺手投降:
“不…不成了……我不能再喝了……我得回去了……”
桌上還有其他大隊上的領導和幹部,周浩然心裏想着不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明着爲難聶連長,便擠過去,同肖家老大說道:
“肖大哥,聶連長看着是真的喝不了了,過兩天大隊要組織春耕,要不就這樣吧,你要是還沒盡興,等春耕結束……
到時候你和聶連長再來家裏,我一定好酒好菜給你們準備好了,讓你們喝個盡興,喝得高興!”
肖家老大也不是真要把聶連長摁在桌上喝死過去,周浩然的話給他搭了梯子,他樂樂呵呵直接就下了。
“成,有周老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也別再來你家,等我家屋子建好了,到時候你們……還有我聶老哥一起來我家喝進房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