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聽了老聶的,不然啊,咱們大隊肯定又要在公社裏出名了。”
“嗐,也不曉得那個張春暖是怎麼回事,不管什麼大事小事,都愛去報公安,她不曉得這樣給咱們工作增添了多少麻煩嗎?”
“這你就不曉得了吧,我聽說啊,那個張春暖和周知青沒結婚前,同縣裏那個姓殷的公安,是相好……”
“真的假的?那她現在娃兒都跟周知青生了,還敢明目張膽同老相好見面?”
“那我就不曉得了,說起來周知青和周老將軍,都住在沈家,被張春暖管得死死的,興許人家都曉得,只是不敢說。”
“那……周知青的四胞胎兒子會不會……”
婦女主任見兩個大男人越說越過份,連忙咳嗽了兩聲,打斷了二人之間的聯想。
“你們還是注意一點,要是被人聽到了,告訴了沈家,不管是張春暖還是周知青都不是好惹的,更何況還有周老將軍呢!”
婦女主任面露嫌棄之色,整個大隊那麼些領導和幹部,就她一個女的。
別看這些書記啊,主任啊,面對社員時多正經,私底下誰不愛說些是非,議論些長短。
聽到婦女主任的提醒,大隊書記和主任面色訕訕,都有些尷尬。
剛纔沒注意,嘴上沒個把門,直接就把話說出來了。
就像婦女主任說的,那些話,着實不是該從大隊幹部口中說出來。
三人坐在辦公桌前假裝忙碌着,聶連長端着他那不離手的茶缸進來了。
見到他,大隊書記和主任又開始把不住嘴,開始說起剛纔在衛生所裏的事情。
說着說着,話題再一次引到了山腳村沈家。
婦女主任見書記和主任兩個人說得唾沫星子到處噴的樣子,沒眼看地搖了搖頭。
……
項南蓉回到下河村時,同一個院裏住着的知青已經買了東西回來了。
看到項南蓉,那些知青都沒跟她打招呼,卻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
當天晚上,同房的女知青就一個接着一個搬去了另外一個房間,寧願跟其他女知青擠着睡,也不願意和項南蓉睡一間屋子裏。
他們回來的路上,就聽到有人說起項南蓉拿着手磨石刀去衛生所把新來的衛生員割傷的消息。
技不如人,丟了工作就恨上新來的衛生員,這是人之常情。
可動刀子這種事,真不是一般人做出來的。
自從項南蓉丟了衛生員的工作回到下河村下地幹活,她們可沒少說風涼話。
尤其是在牛車上用話捅項南蓉肺管子的女知青,更是害怕得沒等喫飯,就直接搬走了。
她真怕項南蓉記恨着她說過的那些話,晚上趁人睡着了,直接給她捅死。
項南蓉在這次事件後,越發難過起來。
一開始只是沒人跟她同房睡,到後來,同院知青們就把她分出來,不讓她跟着一起喫飯了。
再往後,甚至同院知青都不再與她說話,哪怕下地幹活分到一個組,也儘量遠着她。
項南蓉被知青們孤立了。
時間漸漸走到1967年的最後一個月。
這天整個山腳村不復往年的沉寂,除了村裏的燒炭隊成員,其他人都從家裏出來了。
沒別的事,就是周華成兩口子建的新房上樑。
王冬雪還回來的錢,張春暖終究沒找到機會退回去。
她讓周浩然送去老周家,村長大叔捏着煙槍態度強硬地拒絕了。
晚上沈老爹回來了,特地找到了張春暖說起錢的事,她才知道,原來周華成真的給王冬雪匯了建房子的錢。
足足八百塊錢呢!
後來張春暖疑惑這筆錢的來歷時,前往市裏打聽消息回來的周浩然纔給她解惑道:
“那是刁老的錢,我給戰友去電話問了,這些年刁老沒少上山打獵,華成去了後,他也領着華成去過,那邊的熊瞎子,傻狍子,還有大貓皮子都值錢。”
周浩然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戰友說這事兒不好說,你要是想知道,等華成回來了咱們直接問他吧。”
“行叭,反正下個月他應該就回來了。”
就在山腳村裏一羣人熱熱鬧鬧喫着老周家建新房的上樑席面時,項南蓉一個人揹着揹簍,上山了。
她身上所有錢都賠給了褚玉琴做醫藥費,院裏的老知青又沒提醒,她就沒提前準備過冬烤火的木炭。
現在整個大隊,也就山腳村燒炭隊有炭可買,可是項南蓉既沒錢買,也沒有那個人情賒。
爲了不冷着自己,她只能趁這會兒還沒到最冷的時候上山撿柴。
下河村離着鐵牛山並不近,項南蓉一個上午了,也就只能跑一個來回,撿回去半揹簍乾柴。
她拿着冷冰冰,硬邦邦的窩窩頭再次爬上了鐵牛山,因爲喫着東西,一個不注意沒踩實,直接滑下了坡。
躺倒在枯黃的雜草叢中時,她整個人都被絕望罩住了。
窩窩頭不知道丟在哪裏了,手心裏火辣辣的疼,腳好像也崴到了……
項南蓉看着陰沉的天空,淚水從空洞的眼中流出來。
剛開始,她只是無聲地流淚,後來是小聲抽泣,到最後,她張大了嘴巴,卻哭不出一絲聲音。
是不是死掉了,就不用受這樣的苦了呢?
絕望中,她聽到一陣草木摩擦發出的簌簌聲。
是野豬?還是野狼?亦或是人?
朦朧的視野中,突然多了一張讓她忍不住心驚膽戰的臉。
她看見那人在笑。
是在嘲笑她吧……
“你能自己起來嗎?”項南蓉聽見那人問。
可是她不想起來。
“呵呵,”輕笑聲傳來,“你就不想報仇嗎?讓那些對不起你的人付出代價,你就不想嗎?”
報仇?
項南蓉腦海中劃破一道閃電,是啊,如果自己活不下去了,爲什麼她們還能活得那麼好?!
她的腦海中依次浮現出張春暖、褚玉琴、趙母……的面容。
該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們!
項南蓉掙扎着想要起身,肩膀上卻突然多了一隻粗糲的大手。
那隻手順着她的肩膀,撫摸到她的前胸,“聽我的,你就能夠報仇。”
項南蓉的思緒隨着那隻大手的移動開始混亂不堪,而在一片混亂中,“報仇”二字卻好似生生刻在腦袋裏一般。
她的衣服被解開,陰沉的天空被男人的胸膛覆蓋,疼痛襲來……
那兩個字,在她心中越發深刻。
結束後,項南蓉舔了舔被咬破的脣瓣,有鮮血腥甜混合着清茶的味道。
她聲音嘶啞地問:“爲什麼是我?”
男人躺在她旁邊,似乎在回味着什麼,過了一會兒纔回答她:“因爲你最適合。”
“適合?”
項南蓉艱難地轉過臉去,看着滿臉饜足的男人,“你試過很多人?”
“呵呵,”男人的手撫摸着她的面頰,“你說的是哪方面的?”
項南蓉不再說話,男人卻沒停下,繼續說道:“解放前,我試過很多,解放後,就沒再試過了。”
“那你的妻子和孩子呢?”
“他們啊……”男人向着南方望去:“他們在海的那一邊。”
項南蓉心裏頓時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形容。
她早該想到的,他怎麼可能沒有妻兒呢?
“你剛纔說幫我報仇,怎麼報?”
除了一條命,她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東西了,如果不能報仇,那麼……
項南蓉眼角餘光掃過身旁躺着的男人,她就和這個奪去自己最寶貴東西的男人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