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牀上疼得打滾的張春暖,舔了舔因爲焦急而乾裂的嘴脣,口中無聲數着“一…二…三!”
“三”字剛出口,她兩隻手一個用力。
“啊!”
張春暖疼得整個上身不自覺擡起,手指腳趾都蜷縮着,身體微微顫抖。
“呼——”桂花嬸子長舒了一口氣,收回了手。
她滿頭大汗來不及擦,轉頭對褚自明說道:“褚先生,胎位我調好了,辛苦你看看春暖的情況。”
褚自明點了點頭,沒再去看張春暖已不成人樣的下身,而是來到牀頭,三指捏住張春暖的手腕。
“張同志只是體力消耗過大,暫時沒有其他問題。”
他收回手,心中不禁爲張春暖的身體素質之強而驚歎。
上次王冬雪生產時情況還沒有今日這般嚴重,最後差點兒沒保住大人的命。
這次情況如此危急,他卻發現張春暖體內生機不斷,除了力竭,並無其他。
張春杏聽到褚自明的話,不禁笑出眼淚。
但她心知現在還不到高興的時候,連忙打開房門,跑了出去。
面對堂屋裏急得圍上來的老老小小,張春杏顧不上其他,直接把人撥開了往廚房跑去。
等她端了紅糖雞蛋水過來時,堂屋裏的人已經把褚自明團團圍住了。
張春杏回到房裏,先把碗塞給周浩然,讓他喂張春暖喝下補充體力,隨後又接手了兩個剛出生的小外甥。
桂花嬸子經過剛纔那一遭,體力與精力都已透支,此時正被大兒媳攙扶着坐下。
屁股剛貼上凳子,被張春暖痛呼聲驚得一下子又站了起來。
桂花嬸子剛穩住身體,守在牀尾的二兒媳叫道:“我瞧見頭髮了!”
“桃花,你快去幫娟子一把,我實在沒力氣了。”
張春杏把兩個小外甥放在房中的小牀上,連忙跑到牀邊,擠開還在一勺一勺喂張春暖喝紅糖雞蛋水的周浩然,劈手奪過碗,快速說道:
“你別在這裏礙事,去伺候你兩個兒子去!”
說着,她將碗放在一邊,對張春暖喊道:“三丫用力,馬上就生下來了!用力!最後一個了!”
張春杏不曉得張春暖肚裏究竟有幾個娃兒,但她知道,現在對於自家妹子來說,生完就意味着痛苦和磨難的結束。
只要先把娃兒生下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至於之後的事情,等生了娃再說!
果然,張春暖聽到耳邊傳來“最後一個”的話,滿心都是自己即將解脫的念頭。
身上突然涌現出一股力量,她好似完全忘記了剛纔的疼痛,雙手緊緊抓着身下的褥子,咬緊牙關,屏息用力。
又一條魚滑出身體。
這次沒有第一時間聽到嬰兒的啼哭聲,張春暖眼睛轉動了一下,想要去看,腦袋忽然被扶了起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嘴邊就多了一隻碗。
“三丫快喝,攢着點力氣,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完。”
忽悠了自家妹子的張春杏再次開口,嘴裏說着讓張春暖心塞無語的話。
“都不曉得你肚裏有幾個崽,現在下了三個了,我估摸着起碼得生到後半夜才能完,你趕緊喫點,別硬撐着。”
她剛喝下半碗雞蛋水,那邊小貓叫似的啼哭聲才響起。
吳秀娟將剛出生就被打屁股的小娃兒收拾好了就遞給周浩然,語氣疲倦道:
“又是個男娃兒,這個比前邊兩個要弱點,好好養吧。”
周浩然手足無措地抱着面色發紫的小嬰兒,一時間彷彿被定住了。
手上一團又小又軟的,他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看着兒子皺巴巴的小臉,他心緒十分複雜。
張春暖聽到嬰兒的哭聲,提起的心還沒落下,肚子又開始疼起來。
經過了前邊三個,她也算有經驗,知道自己這是又要生了。
她喝完了碗裏的雞蛋水,才蹙眉對身旁的張春杏說道:“二姐,我好像又要生了。”
“又要生了?!”
張春杏咋呼出聲,手裏的碗一扔,就往牀尾跑。
牀尾處的婆媳三人,已經累得不想動了。
但聽到張春暖說要又要生了,桂花嬸子強打起精神扶着椅子站起來指揮衆人。
可能是前一個的生產太不順了,顯得這次的嬰兒出生得十分容易。
張春暖只痛不到兩分鐘,身下一用力,就生出來了。
這個的啼哭聲比前一個更弱,要不是張春暖的耳力極佳,可能還聽不到那比小貓叫還要細小的哭聲。
張春杏把小娃兒收拾好抱到小牀上時,都沒敢讓周浩然看見。
看着在小牀上躺成一排的四個襁褓,張春杏的目光依次掃過,最後長時間停留在最後兩個上邊。
這兩個啊,一個腳先出來,又被推回去,生下來時整個身體都是紫色的,另一個雖然沒被憋着,但太小了。
還是不讓三丫同這兩個小娃兒接觸太多吧,不然等小娃兒沒了,還叫她傷心。
過了好一會兒,再沒聽到張春暖叫喚肚子疼,房中衆人除了個不懂的周浩然,都明白她肚裏沒有娃兒了。
又等了幾分鐘,見張春暖娩出胎盤,桂花嬸子才徹底放下心來。
“杏子,你去找針線過來,我教你縫一下。”
“縫什麼?”
周浩然在張春杏去看幾個小娃兒時就回到了牀邊,聽到桂花嬸子的話詫異不已。
不是已經生完了嗎?
怎麼還要縫?
聽到他的聲音,張春杏這才反應過來產房裏還杵着一個大男人。
她一把將人拽住,往門外拖。
“你怎麼還在屋裏?趕緊出去,我們要給三丫收拾清理,別杵着礙事!”
周浩然不敢跟大姨子動手,“二姐你讓我在屋裏陪着暖兒吧,我不會影響她的。”
“你在屋裏已經影響到我們了!”張春杏呸了一聲,將周浩然拖到堂屋,交給周老爺子。
“老爺子,你看好了你孫子,別叫他進屋影響我們。”
“杏丫頭啊,我孫媳婦兒沒事兒吧?”
周老爺子一把抓住周浩然的手,殷勤地問。
“現在看着是沒事,”張春杏朝他擺擺手,“對了,三丫給你們周家生了四個帶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