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連長，她們兩個就是住在龍家隔壁的兩位女知青，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周立學站在原地沒有動。
聶連長也沒理會他，按下心中對張春暖的探究欲，將注意力轉到面前的兩位女知青身上。
“兩位知青同志好，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們，希望你們能好好配合。”
開場白說完了，他話鋒一轉，直接問道：“龍狗蛋出事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麼？”
常平和徐彩霞對視一眼，二人一人一句，說道：
“中午下工，我和彩霞兩個人回到院子都不想去廚房做午飯，就在院子裏吵了兩句。”
“後來，我們吵着吵着就餓得沒力氣吵了，只能兩個人一起去做中飯。”
“飯還沒好，隔壁就傳來一股子肉香味，我想偷看隔壁喫什麼好喫的，但牆太高了，根本看不到。
不過我聽到對面老太太在說話哄她孫子，說是在山上撿到一隻兔子，燉了給他補身體。”
“對對對，我也聽到了，那老太太傻了，管她孫子叫兒子——”
聶連長擡手打斷二人的話，問：“你們確定聽到龍家老太太說，是她在山上撿到的兔子嗎？”
常平和徐彩霞再次對視一眼，隨後肯定地點頭：“我們能確定！”
“不然他們家那麼窮，粥稀得都能映出人影，哪裏來的肉喫？”
“就是就是，他們兩個人都不下地幹活，要不是隊里人心善，每個月給他們送糧食，早就餓死了！”
聶連長聞言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離開。
隨後他轉頭問向站在旁邊的周立學：“周隊長，我還想跟其他有中毒症狀的人瞭解一下情況。”
周立學巴不得他問呢！
看着送來龍家院子裏的人越來越多，他心裏恨不得把下毒的人撕了。
希望大隊領導不會像上次那樣，在他們村和牛頭村之間和稀泥。
中毒較淺的還能自己回答聶連長的問題，而那些躺在地上，進氣少出氣多的，只能由哭泣的親人代爲回答了。
將院裏所有人都詢問了一遍後，聶連長找上了支部書記。
“老聶怎麼個情況？”書記問？
聶連長捏了捏眉心，沉聲道：“情況很不好，事情十有八九真像周浩然說的那樣，有人在鐵牛山故意投毒了。”
說着，他指向院中的中毒者，繼續道：“已經死了的那個龍狗蛋，已經確認是吃了山上的死兔肉中毒身亡，老人家可憐孫子，自己沒動一塊兒肉，才撿回來一條命。
至於其他人，那些中毒嚴重的，基本都是吃了野果子，不那麼嚴重的，三個是嘴饞吃了烤野栗子，五個吃了炒木耳香菇之類的。
無論是死兔，還是野果子野栗子、香菇木耳，都是從鐵牛山上找到的。”
支部書記聞言臉色也陰沉下來，沉吟許久，才說道：
“這件事，必須上報公社，還要報公安……鐵牛山那麼大，受害者可能不只是山腳村的人……”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民兵氣喘吁吁跑了過來，“連長…書記……不好了，留守大隊部的人剛纔找來說……說……”
“說什麼？”聶連長着急地問。
年輕後生喘勻了氣，才把話說連貫：“牛頭村、牛尾村和下河村送了好多人來，他們都中毒了！”
“書記，連長！你們趕緊回大隊部，下河村的人還把公安帶來了！”
周浩然一開始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駐足聽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臨近鐵牛山的幾個村子都或多或少有人中毒了。
牛尾村和下河村也是遭了無妄之災，當然最倒黴的還是他們山腳村。
至於牛頭村的，如果鐵牛山上的毒真是他們下的，那他只想說“活該！”。
就算下毒的是牛頭村的大人，遭殃的是小娃兒，那也只能說是他們害人終害己。
周浩然只聽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他從中午下工就忙碌奔波到現在，中飯都還沒喫呢！
事情已經通知了大隊，那麼接下來就與他無關了……
不對，也不能說無關。
劉家人，跟他有仇！
周浩然回到家，進門就撞進了張春暖無限關懷溫柔的眸光中。
“回來了？餓壞了吧，我讓小玉兒給你留了飯菜溫在鍋裏，也燒了艾草水。趕緊去洗洗好喫飯。”
中午時張春暖聽回來的沈老爹說起周浩然的的舉動，便猜出了那些死東西有問題。
於是她直接扔下喫到一半的午飯，躲進房間，進了農莊。
直接拔了一畝野菜，種下艾草。
然後用加工坊烘乾碾碎成粉末，拿出整整十斤艾草粉出來，分出三分之一讓小玉兒燒成洗澡水，家裏上上下下都被押着泡得皮膚髮皺。
剩下的粉末兌水將院子的角角落落都灑了一遍。
周浩然笑了笑，“難怪我還沒進門就聞到沖天的艾草味。”
張春暖推了他一把，“趕緊去洗你的吧，爹都說了，你走哪兒都帶着那袋死老鼠，臭死了！”
其實並沒有沈老爹說得那麼誇張，只是他聽到山下的動靜，下來村裏打探情況時，剛好看見周浩然乘着牛車進了龍家，而他下車時，又把那布袋拎在手裏。
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周浩然沒法解釋，也沒必要特意解釋，從廚房拎着深綠色的艾草水去了洗澡房。
張春暖見他沒拿換洗的衣物，笑着搖搖頭，“真是個馬大哈！”
話雖如此，她仍進了房間，找出周浩然的乾淨衣服，送了過去。
待周浩然洗完澡後，張春暖陪着他喫午飯。
飯後，兩人仍坐在飯亭裏，周浩然將自己一個上午的見聞和猜測都說了出來。
張春暖有些驚訝：“龍狗蛋死了？！”
“嗯。”周浩然目光認真：“龍家老太徹底瘋了，已經聽不懂人說話了。”
張春暖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內心很是複雜。
她有些感嘆，卻又感覺到莫名輕鬆。
明明已經無法再對她造成任何威脅，但在得知對方一死一瘋時，她第一反應竟然是——“幸好不用我親自動手了。”
龍家祖孫倆什麼時候回到山腳村的，她並不知道。
但如若龍老太知道回來的後果是現在這樣，也不知道她心裏會不會後悔。.